第十五章：帝君不妥
“哈哈哈~~这朵琅琊花果然有趣，蠢萌蠢萌的，难怪死了还这么多人惦记着。”
六月看得津津有味，又翻到下一页，不料手上一顿，定睛一看，一只指节分明，修长且带有微微薄茧的手按了下来。
那一瞬，他按得轻，却犹有力气，一股子冷意穿过肌肤，透骨而来，刹那，一抹难以名状的伤感驱走了萌生的兴趣……
六月倏地一抬头，忆及自己数时辰前，貌似还在与某人争取妖魔的自尊，于是白花花的面皮上顿时一臊。
她声音赧然道：“那，那……帝君我不是想看你的隐私，只是我在洒扫，”她赶紧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在帝君眼前晃了晃，“正是呢，我就是在掸这匣子上面的灰，真是好厚一层啊，然后，然后风一吹这画就飞出来了，就……”
“你不用说了。”
他面色幽沉打断了她。
那些……那是曾经属于她的秘密，曾经埋得很深很深；如今却是他的，本以为永不会对人掘起……可如今，他不知是否袒露，抑或是，不敢……
沉默许久，见她始终一付唯唯诺诺的样子，埋着头，眼风里隐秘地觑着……这场景，只觉十分熟悉，仿佛兜兜转转，而这一切，不曾变过。
可终究是物是人非……快马加鞭，可追回逝去人迹？
他恍惚着，不知还能与她说些什么，过了良久，他终是艰难吐出一句，“你收拾一下，便去睡吧。”
六月望了望窗外的万里晴空，疑惑道：“啊，帝君可现在是白天哇？”
在她疑虑的注视下，他慢慢收回自己飘远的目光，条理清晰地开口，“我的意思是，白日里你养精蓄锐，晚上带你去洛水放河灯。”
果然不是自己这种级别跟得上的思维哇……
六月面上抽了一会，好吧，她又败了。
洛水是条天河，还是条很有名很有名的天河，这点子从闭目塞听如三夜冥里，她也还是知晓了一些，便可以看出来。
那还是摇霖初初情窦初开的日子，她虽滥情，却也专情。
于是摇霖滥情滥到了对手，一个忧郁，小手一拉就着天上的辰星就与她扯起了这个故事。
彼时，为表示对世间有情人的敬仰，摇霖凝重地咳了一下，“咳咳，传说在许久许久以前呢，九重天上的风气是不怎的开放得，神仙们是不准许成婚得，许多长得俊俏的男神仙也只是看得摸不得得，于是许多心生爱慕的神女便日夜哭诉了，于是她们的眼泪涟涟，于是便有了洛河了……”
摇霖见她昏昏欲睡，小嘴一撅，摇着她问，“诶诶，听说九重天上的仙家结情必是要到洛水一起放灯的，那水是神女之泪，总是要去沾沾风月气的，你说，我明日去找南海找他陪我，怎么样？”
想那南海水君是九州六合出了名的颇不好追，结果当然是她又败了，从此茫茫岁月里，她不会相思，便会相思……
当然，这样的传说，六月是坚决不去相信的，因为它真的实在是太蹩脚了。譬如为什么是神女的眼泪而不是仙君的？难道那时候都是女追男么？譬如瞧着眼前水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洛水，那该要多少神女一起哭诉多少年啊？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啦，重点应该是如今九重天上的仙侣卿卿我我的场地，都是非君莫属的。嗯？貌似自己与帝君不是仙侣诶，帝君为何带自己来此处呢？
唔唔，她狠狠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看自己又多想了吧，想这九重天也是真寒碜，自己晃悠几日都没寻到些好玩的，那如帝君这般懂礼的神君定是愧疚了，帝君一愧疚，这，这不就来弥补自己了吗？
嗯嗯，且自己也是个通情达意的，帝君弥补便要好生受着，总不能叫他一直歉疚下去不是么？
无论如何，能与九重天上盛名已久的帝君同游洛河，想来也是资本，待回了三夜冥，可叫一种小妖好好艳羡一番了……
于是当夜，六月头上悄悄别了朵苏素花，心安理得的来了。
夜色茫茫之中，九重天上云雾纷飞。
洛水深邃无际，漫天绯色之下，只有远处星辰耀之呼应，与点点星光汇成大片星海，倒映在泛蓝显绿的洛水之上，水光潋滟。
洛水边上仙侣众多，俱是慵懒缠绵，素手提灯放入洛河。
六月十分欢快，目光逡巡在水光之上，见帝君手提一盏精致河灯，踏波而来，脸上映着星光月辉，皎洁恍如远山清雪，足上描金祥云靴踩着水面，踏水无痕。
平心而论，六月还是很是欣赏九重天上的这位息渊帝君的。要知道，踏水没什么，但若要踏到帝君这般无波无澜风平浪静，呲呲，真是境界，自己要修炼多少万年才追的上啊……
倏忽，一盏精致素雅的莲灯递到她面前，在她迷蒙眨眼的瞬间，里面的香烛陡然一亮，四周氤氲着淡淡馨香，轻柔的烛光透着浅明的宫纱泄了一圈，静谧洒在她深青色的襦裙上。
不知是否灯光的原因，他素来清冷的脸上此刻笑意涟涟，恍惚觉得，就连声音，也增了些暖意，与她道：“你提着，我们一起去放。”
六月觉得，今夜的香烛，是有些安息功效的。
她脑袋晕乎乎一片，仿佛遗失了什么……她扶着帝君缓了缓，渐渐恢复清明，六月隐约想起什么，腿软欲倒。
其实帝君带她来洛水本没有什么，帝君给她天灯也没有什么，但帝君与她一起放灯却有什么什么了……洛水河灯，乃是牵念，要知道，这样的动作，定是要引起别人的误解的。
六月打量着四周的仙侣，发现一对对俱是各自欢愉，没有注意这边，她舒了一大口气，赶忙将帝君拉倒一边，低声道：“帝君此举甚不妥帖，要知道这洛河之水乃是神女之泪，我们没什么情义，却是不敢玷污，帝君还是快快将这灯收了起来，不要叫别人瞧见了。”
息渊眉目被寸寸月辉照得柔和，与她笑道：“瞧见又怎么样。”
六月一急，道：“可帝君喜欢的是琉音上仙啊，你们的情谊，真真是感人肺腑啊，我没甚牵扯自是不在意这些的，但此事传到上仙耳里，不知要与帝君生出多少嫌隙啊。”
她说得头头是道，令他隐约记起那些小记，不知她怎会有那些想法，看似柔弱，又那么能忍，一笔一划，字字诛心……
如果他能早些说出口，如果自己不是一味地等待，如果那时，知道时光也可以逝去匆匆，如果，他从来没有，让她可以有过机会误会……
他幽黑的眸色显得深远难测，眉头一锁，诘问她：“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还是我，我以前与你讲过，我对琉音有情？”
声音中隐约的惋惜与遗憾让六月不由抬头。
唔唔，这些都是谁说的呀？
貌似精炼君戏本子上的，小妖口中沸沸扬扬的，而戏本子上的东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确实做不得数；道听途说更是不足为信；且貌似帝君也没讲过他喜欢琉音上仙啊……
那么，那么，九州六合十分难得的一桩绝世风月，也是浮云喽？
“我从未喜欢过琉音，六月，我喜欢过的，只有你，从来只是你。”他突然开口，目光濯濯，里面星月闪耀。
“噗通”一声，六月惊到了洛河里。
要知道帝君这话何其惊悚。
依着九重天上这位帝君的性子，应该不开这种玩笑的，不然以他的相貌，风月也不会是这么少；唔，且看他长得也是一付精明相，因也不会容易烧了脑袋……那，那他真的是不喜欢琉音上仙啊？
呃，他不喜欢琉音上仙也没得什么，可是，可是，怎么会说喜欢自个？
可是，可是，自己一向甚凄凉的桃花，近日为何开得这般迅猛？还是全九州六合的女子都心仪的这位帝君？
六月不得不想起自己在三夜冥里受的冷遇，许多男妖，见着她真是巴不得转身就跑，呀呀，风月袭上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实在是不可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