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人大会过后,孙氏父子大宴宾客三天。圆真方丈大摇其头,他没想到素以慷慨耿直体恤民心著称的“玉面候”竟这般奢华,这般挥霍;这些钱财,可以让多少流离失所的人们果腹安居哦。他叹了口气,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客栈。
白天孙氏父子与众人同乐同庆,晚上二人却埋首卧室,筹划着如何让玉龙山的布局设计更为合理完善。本来,早在几个月前他俩已经把图纸绘制好了,虽然“南星北斗”欧阳俊没有从专业角度与他们商讨过,那只是最后的一道步骤罢了。他们把整个机关分解成详细的部分,对于不太明白,不知如何解决的部分才向欧阳俊请教。他们也未请教任何武林人士,当然,他们也说“请教”了,不过,他们根本没有听取别人的意见,只是关在房内摆弄着模型,测量,计算着距离、面积,偶尔,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良久始分开。
他们的工程在会前三个月便已开始了,所有施工者全都被囚圈在里面,与外界完全隔绝了联系。吃喝拉撒,以及亲人寿诞或者故去,都不能外出,也不从知晓,而他们的患病与伤痛,外界不能探望、诊治,假如病去,他们的尸首被“阎罗王”派人秘密地用药物处理掉了,无形无踪,对其他人的回答一律都是,他们被辞掉,回家去了,这样,他们就如同先行于泥鳅这等奸徒一样,一辈子被囚在里面了。
有一点值得提一下,对这些被应征进去的施工者,应征条件非常特别,他们得进行武术功底测试,从内功到轻功,内功功底浅,轻功好者,一律淘汰,最后还得进行面试,资料审查,所以,招进去的人,大多数为“凤毛麟角”。他们的待遇非常优越,每月纹银二十两,全都直接送给他们的家属。
然而,就在这三天时间内,发生了一件让这些聚在一起玩乐的武林人士都非常震惊的大事。“宋轩门”的掌门,武林第一人,宋祖钦被人谋杀了。要知道,当今武林,论武学造诣,还没有一个人能超越他,但是,这样的人,却无缘无故地命归极乐,人人叹息,人人惶恐。这样的高人都杀了,自己不也是那杀手的刀上俎,嘴上肉,想杀便杀了吗?
孙盟主率众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天色尚早,晨曦初现,在潦乱的草丛中,宋掌门的尸首正仰卧其上,面现狰狞,似受着极大的痛楚。
宋良行疯狂地奔过去,他慌乱地抱起父亲僵硬的身体,热泪纵横,“爹爹,孩儿只是骗你来,你却遭人陷害了呀?爹爹。你醒醒吧。你说过还要教孩儿武功的,你不能走啊。”
范松长与阳泰跪伏一旁,抚着宋祖钦的身子,嚎淘大哭。
二人都当他如父,原本好端端地在家里享福,现在却突然命归黄泉,如何不痛不欲生,伤心欲绝呢。
蓦地,阳泰站了起来,表情坚毅,他咬牙切齿地说:“大师兄,师弟,我们不要在这伤心了,把杀害恩师的凶手找出来,为他老人家报仇,这才是我们现在应做的事。”
范松长抬起哭丧着的脸,眼泪汪汪,他点了点头,说:“是的,师弟说的对,这么多师叔在这里,请你们帮我们找出仇人来,我们‘宋轩门’上下感激不尽。”
宋良行只知抱着父亲的身子,哭个不休,他自小被父亲呵护着,虽然也曾打过他,骂过他,可是父子情深,慈父瞬即被害,他如何能接受这一事实呢?
圆真方丈也很感伤,一时之间,阴阳两隔,他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三位贤侄请节哀顺变,老讷一定协同你们将凶手绳之以法。”
盟主孙德彪神情肃穆,他拍拍范松长的肩膀,关切地说:“贤侄,人死不能复生,请保重身体,你们放心,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们都不会放过那杀人凶手的。”
不一会儿,衙门的捕头黄义鸿带着一干人也赶到了。他们把围观的人群排开。黄义鸿把三人叫起来后,细心地查验着死者的各个部位,最后他又把周遭的地形勘查了一遍。
孙少彦来到他身边,询问凶手是否留有踪丝马迹。
黄义鸿摇了摇头,他神色凝重地说:“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情况来说,凶手相当老练,相当可怕,他们能致宋大侠这样的‘武林第一高手’于死地,至少应该具备如下几个条件。”
这么一说,众高手都围了拢来,想听听他的意见。他说:“其一,凶手应当有多人,从宋大侠身上所受的伤看来,作案者不会少于两人。宋大侠前后各受一掌,连同死穴上的银针,三者都足以致命。奇怪的是,他所受的掌法如出一辙,表皮无损,内脏却已俱毁。这不知是何等功力?”
“据老讷所知,如果功力达到化境,自然有这般力道可致外善内损,但是,六阳融雪功却只需六成功力便足以致此。武林中孙盟主会六阳融雪功,但是,孙盟主显然不可能是凶手的。”圆真插话道。
“是的,老夫与彦儿正忙于玉龙山,无暇他顾,再者,老夫向来慈悲为怀,也不必对宋先生下此杀手的。”孙德彪先是一惊,继而辩道。
“家父与小侄足不出户地陪伴着各位,夜不能寐,今日却不曾想到宋叔叔被人谋害了,唉。”孙少彦附和着叹道。
黄义鸿接着说:“当今江湖能人辈出,凭伤口是难以锁定凶手的。……”
“黄捕头且容在下再说一句,刚刚你说到死穴上的银针,在下以为,此银针当为使暗器高手所为,各位请看,独独使用一枚银针,非常精确地钉在死穴上,这位凶手的暗器准头可谓举世无双了。”孙少彦插口说道。
“莫非孙公子以为是泥鳅所为。”黄义鸿望着他,问道。
众人心头一震,全都伸长耳朵,等待着他的后文。
“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并非牵强或者别有所指,大伙自可去验证的。黄捕头,请你接着说吧。”孙少彦忽而不说了,卖了个关子。
“对,凡事自有公论,孙公子没有含沙射影之意的。”龙光耀说道,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孙少彦并未明说泥鳅就是凶手的。
黄义鸿接着说:“依功力与银针来看,似乎不仅仅是两个人同时行凶,但是至少两大高手袭击下才让宋大侠致命。我们遍查了宋大侠全身,现在只发现这些被害的痕迹。从不太凌乱的现场看来,他们并未进行过激烈的剧斗,没有留下明显的足迹印痕,依照老夫的经验,这里或者不是第一现场,或者凶手与宋老非常熟稔。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断。”
众人非常佩服黄捕头的分析,范松长、阳泰连忙异口同声地追问:“那第一现场在哪里呢?”
“这,这就难说了,我也不知它在哪里,只有努力去寻找吧。”黄义鸿摊了摊手,无可奈何地说。
“宋先生和泥鳅施主熟悉吗?”圆真望着范松长,问道。
“师傅他老人家很少接见外人的,像泥鳅这样的后辈,他不会接见的。”范松长应答道。
“大师兄,刚才师弟说是师弟他骗师父出来的?”阳泰插嘴道。
众人全都瞪着宋良行,宋良行仍在抱着父亲,眼神呆滞,喃喃自语。范松长拍拍他的肩膀,哽咽着说:“师弟,你不要伤了身体了,师父的仇还要我们去报呢?”
宋良行呆呆地说:“爹一直打我骂我,我没有责怪他,现在,爹不要我了,我要陪着爹爹。”
范松长与阳泰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他们拥着宋良行说:“师弟。”“师弟,你不要这样,师傅已经去了,你一定要振作啊。要不,师傅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三人哭作一团,众人中有人直抹眼泪,圆真方丈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
孙德彪轻轻地碰了下孙少彦的手,孙少彦望了他一眼,说:“这事儿只能怪我们了。我们本来一番好意,宋师伯没有来开会,我们就对宋师弟说要宋师伯来这里玩几天,这么多英雄在这儿,都想一睹他老人家的风彩,要他把宋师伯请出来。宋师弟说宋师伯不喜交际,不必了,我们劝说他,武林英雄难得有此一次聚会,机会太少了,你还是想办法叫他出来吧,他不来,我们的大会也会因他没有到来而逊色不少的。他犹豫了许久,终于答应了,他说他得写一封信寄去,把他老人家骗出来。这样,我们就把他老人家请出来了,没想到,他这样的高人,却反遭人陷害了,我们有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