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一阵激动,他扔了锄头,兴奋地嚷叫着:“你就是泥鳅,太好了,难怪你也知道当年我的那些事哦,来来来,跟我去找庞大叔。”曾阿牛边说边热情地拉着泥鳅的手。
“庞大叔等了你很久了呢,他说你一定能找到这地方来,叫我在这里等着,果真被大叔猜中了。”曾阿牛絮絮叨叨地说着,拉牵着泥鳅的手,亲热异常。
泥鳅边听他说着,边举目朝前方张望。只见,雾霭烟氲,云绕雾驰,山路迷茫,前路俱杳,不知所踪,似乎他们的居处“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呢。他们来到一棵茁壮的小树旁,曾阿牛轻轻摇晃着树干,云起雾涌,不一会儿,便四处消散,若乎雨霁天晴。但是,前方万象错综,山路崎岖,难道,庞大叔住在这般险要的山谷里?泥鳅颇为惊异。
曾阿牛仍拉着他向前行了几步。他又摇了下路旁三棵树中的一棵小树,蓦地,一条平直的小道出现在他们面前,路的尽头有一间茅草屋,一口池塘,几棵桂树,门口站着的那人不就是庞大叔么?
泥鳅迅快地奔上前去,身形飘忽,曾阿牛的手哧溜一滑,眼睛一花,泥鳅已站在庞大叔身边了,他揉了揉眼睛,很是惊异,也奔上前去。
泥鳅抹去脸上的妆颜,唤了声:“大叔。”他的泪水刷地流淌下来,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随着眼泪全都如泉奔涌,一泻而出。庞秋程拥抱着他,也是泪眼迷矇。曾阿牛在一旁看着,觉得鼻子一酸,他搓揉着眼睛。
三人经历重逢后的兴奋,携手进屋。屋内陈设清简,家常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庞泥二人在一张木桌旁坐定,曾阿牛给他们端来了两杯茶水。
庞秋程真诚地说:“孩子,我也听到关于你的一些江湖传闻,了解你这些年的经历,大叔知道,你是被冤屈的,你能在这样的逆境中,违拗强势强权,独立支撑,大叔很是佩服你的,孩子。你可以说是亘古未有的第一人呵。”
庞秋程顿了顿,接着说:“事已至此,有些话大叔得对你明说了,不能让你再对敌人一无所知,处于被动的。”
本来,泥鳅对庞大叔的很多事情都心存疑虑,如今庞大叔坦诚相言,他也正欲向他询问。“大叔,你对我恩同再造,我不会忘记你的恩德的。你说我在江湖中的这些冤屈诬陷,这不算啥,侄儿明白,这是孙德彪父子意图让我背着黑锅,不能阻挡他们,进而会从事更大的阴谋。侄儿虽然身薄力单,但是会挚与他们周旋到底的。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这么去做的。”泥鳅言之诤诤。
“好,孩子你终于成熟理智了呵。你不必谢谢我,这是你我生而有缘吧。在丐帮大会那次分手时,大叔没有把实情告诉你,只是觉得时机还没成熟,怕你冲动,率性而为,现在,大叔可以全盘说出来了。”庞秋程清清嗓子说,他的眸子中蕴着泪花。“大叔年青时,声誉远远超过孙德彪。那时,他与大叔私交甚笃。每次到我家来,总由你叔婶备以美酒佳肴款待他。但是,没有想到啊,这个我最亲近的朋友,这人面兽心的君子,竟让我子亡妻散,家道中落。二岁的儿子无意中惨死,身首异处,面目全非。唉,那时,妻子见我生病了,每次都受着他‘好意’送来的药方,为我熬制煎服。所有的医生都说我活不久了,他又一次‘好意’为我妻子找了一个依靠。
他看到我病得越来越重,就在没有医生愿意为我治疗的时候,他提出带我去看一位隐居不出的神医。没有人反对,所有的人都相信他,让他独自带着我出了门。他带着我来到一个悬崖边,笑意盈盈地望着我。他问我,他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得用一辈子来报答他。我说,是的,他的恩情我永生难忘。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我说,说我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实在太可怜了,他想不说,于心不忍,终究还是告诉我这垂死之人吧。他说,他让我吃了一种会让武功悄悄散去的药。他还说,我已失去的不仅是武功,更是我的全部家当,他会好好地利用起来,用它们来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我听了,发疯似地扑向他。”庞秋程声音哽咽,到后来,倒越发平静了,他似乎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泥曾二人听到这不可思议的变故,目瞪口呆。
“他笑眯眯地任我扑过去,任我撕扯着他的衣服,就当我是一个孩童一样,他一动也不动,我内力全无,又如何能撼得动他呢?后来,见我筋疲力尽了,他说,你省省吧,到了西天,你的日子会好过些的。我恨得直咬牙,几欲想吸他的血,拔他的皮。他指着陡峻的悬崖说,是你自己跳呢?还是让他动手?我心里那个气呀,他把我的一切全夺去了,现在又来夺我的性命,虽然我知道自不量力,可是,我情愿被他打死,我哪怕只弄伤他一点皮,也死有心甘了。我不顾一切朝他扑过去,他嘿嘿笑着,轻轻一挥手,我就像一截枯木,朝崖壁下飞去,我手舞足蹈地四处乱抓,生的欲望依然很强烈,我决不能死在他手里。万幸,一根粗大的树枝被我捞到,可是,巨大的下坠力拉着我仍往下沉落,我不顾一切地攥紧它,我知道,一旦我松手,我就会被下面逼上来的冷气吞噬。我抓着树枝连荡几下,后来不胜其力,它把我荡向悬壁,我的身子猛撞向厚厚的石壁,老天垂怜,我又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死死抱着,再也不肯松手。久病后的我全身乏力,可是生的想望让我萌生了绝不松懈的意志。我看到近旁有一个岩洞,我把脚挪过去,够着了,我站在了洞口。我才知道,在刚刚撞向石壁的时候,我的双腿磕在石头上,生生地疼。”庞秋程舒了口气,倾听着的二人也舒了口气,眼睛里满是对他劫后逢生的喜慰。
“但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就在我喘息未定之际,两只大蝎子张牙舞爪朝我爬过来,我动无可动,就僵在那里,我想,我可真的完了。它们朝我蛰了一口,挣扎了一下,死了。我却安然无恙,我抖抖脚,没事儿。我猜,可能是我身上的剧毒把它们毒死了吧。还真是这样的,不过,我的武功却没有恢复过来。我成了一个平凡人。”正听着的二人跟着他的话遐想联翩,感慨万端。
“我望望下面深不可测的悬崖,想想自己只能在这挂着过一辈子,不禁气苦了,不过,既然老天留下我来,我就得想法活下去。我穷尽心思地想啊想。后来,我看到那个山洞,洞里不时有鹳鸟飞进飞出。在鹳飞出稀少时,我悄悄地爬进洞去。洞不太深,原来,洞里面有几十只嗷嗷待哺的幼鹳呢。终于,我想出办法来了。我把衣服裤子撕扯下来,揉搓成一条条的细绳,然后,我把它们捆成一个大大的绳结,在它们长大试飞的时候,我把这些绳系在这几十只鹳鸟的脚上,我就能借它们之力脱出困境了。”三人相视而笑,庞秋程是自豪的笑,泥曾二人却是钦佩的笑。
庞秋程喝了口茶水,接着说:“我偶尔捕捉一两只飞进来的母鹳,生吃了它们,留下一些残渣饲喂它们的幼儿。我的命可得依赖它们的。后来,母鹳们似乎欲对我群起而攻之,都被我的碎石击打得纷纷飞散,进洞来的母鹳越来越少了。幸好,幼鹳已经能尝试着出窝行走了。母鹳护子心切,仍三三两两地噙着食物进来哺喂幼鹳。五天后,幼鹳们跃跃鼓拍着翅膀在小洞里飞翔,它们弄得我缠在脚上的绳子纠缠在一起,我理了许久才理清来。有的幼鹳把我缠好的绳子用嘴喙啄开,我又细心地缠上去。母鹳再也没来了,幼鹳饥肠辘辘,我把它们全赶出洞,它们扑拉拉飞了起来,拖拉着我直往下掉,但是,鸟类自身存有的飞翔本能让它们慌乱地鼓翅上升,后来,它们竟能齐心合力地把我拉上空中,我在空气流中荡啊荡啊,我闭上眼睛,紧紧地拉着绳结。风在我耳边呼呼劲吹。不一会儿,鹳鸟们与我一块迅快地下降,我睁开眼来,看到自己已被它们带到了一条河边,我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脱出了险境,忧的是如果我们一同下降,那这些救过我命的鸟儿不是全都淹死了吗。我双手抓住绳结的上端,设法腾出一只手来,把结解开,解开后,我松开双手,身子垂直向下掉进河里,鸟儿们在我的重量骤然失却时,展翅一振,欢快地带着一根根细绳消失在远方。”泥鳅、曾阿牛二人忍不住拍手叫好,笑容满面。
庞秋程望着他俩笑了笑,接着说:“我快意地浮在河水中,任身子飘呀飘,直到不能呼吸,我才游上岸来。孙德彪根本没有想到,我不仅没死,还把身上的毒全给解了。”
他又喝了口茶,唤曾阿牛把茶满上,继续说:“我不能去找他算帐,我家发生的惨事,没有人认为是他做错了。他们都当他为了我好,还能照料我的遗孀,家人。我去找是没用的。我得想其它的办法。于是,我易了容,取名为庞秋程,作了丐帮的弟子。”
泥鳅插嘴问道:“大叔原来叫什么名号?”
“老夫原名叫欧阳谨,不提也罢,这是一个不祥的名儿。我没有武功,幸好丐帮有个八袋弟子,他对我很好,后来他还传些功夫给我,我也重新学习了当年学过的那些武功,以致我能混到现在,没有人找茬儿欺负我。我又把他教我的以及我自己所知道的,全都传给了泥鳅,可是,泥鳅天资宜于练习轻功,其它功夫要么不得法,要么练而无效,也只有任你去练,任你自个去参悟了,我总参不透其中的缘由。这些,就是最初教你武功时我要你发挚一定要查找出孙德彪的原因。”
“嗯,大叔,小侄明白你的苦心了。小侄一定不辱使命的,小侄会把孙德彪父子铲除掉,为大叔你报仇雪恨。现在,小侄已经领教了他们的阴谋和险恶用心,小侄会小心提防的。”泥鳅说道,他终于明白大叔掩埋在心里的那份苦楚,才知道对他抱有着如此大的期望呵。
庞秋程接着说:“你知道就好,也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了。你所需要的花费,大叔一直留着备用的,幸好没有被那贼人全部挪去。这些日子,你之所以失败,我仔细分析了一番。他们的实力太过强大,心思太过缜密,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团结到一些正义的力量,没能揭穿他们父子的黑暗内幕。所以,你以后得朝这方面多多努力才行啊。”泥鳅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般心头豁然开朗,他忽然醒悟过来了,无怪乎自己有这么大的压力,这么被动呢,原来是势单力薄,以及孙氏父子把自己处于正义的另一面,邪恶一面的缘故。邪不压正,说的也就是自己的处境吧。
“这些日子,你就在这儿呆着,大叔另外还有一些法门要教你。”
“大叔要教小侄啥呢?”泥鳅不禁好奇地问道。
“自从咱们分别以后,大叔潜心研究易经与药理,虽然成效不大,但对你还是会有好处的,对敌时,说不定你可以在派上用场的。”
曾阿牛今天很是兴奋,他听他们聊着,插嘴说:“大叔,你们在这聊天,我去做饭菜,今天泥鳅兄弟来了,我得去弄点好吃的来。”
“好,好。”庞秋程嚷嚷,大着舌头,涎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