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县王村,泥鳅正在指挥一些农人和工匠搭建一座简易的木竹棚架。他与这些人一道扎棚架,锯木板,盖顶棚,一刻也不曾闲下来。为了讲求美观,他还在棚子周围围上一道道精致漂亮的篱笆。最后,他在棚子前面那宽阔的大坪地布设了一个阵形,这个阵形很是奇妙,从外面进入阵内,让人很觉容易,一条小道直通那篱笆围就的木棚,但是,如果他改变一些布置,你却不能进入只能从里面出去了,这与上次那些黑衣人试图进入的那草坪上的阵势相仿佛,而如果他再作一些更改,阵形宛若一个大型的铁桶一般,牢牢地把木棚围护在里面,便不可进也不可出了,当然,这不能进和不能出是相对而言的,你若识破其中的关窍,你仍能锯开铁桶,钻入桶内去的。对于布阵高手,这阵只能起延缓敌人进攻或者迷惑敌人之用。泥鳅还设想,在掌门们商议妥当离去以后,这些棚子便送给当地农民,他不希望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不快和不祥,他只想给他们带来便利和好处,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罪恶正与他的美好愿望背道而弛。
木棚后面,这里也是一个空旷的所在,泥鳅搭架了几个竹亭,亭子内放置了几张小木椅,设想周全,布局合理规范。偶尔,他想,如果他能在这里安居乐业,他还可以开垦出三畦两分菜地,掘挖一方两眼池塘。那想法实在太有诗意,太有情趣了。
圆真方丈急匆匆赶来了,他看到王村大变模样,很觉怪异,他在门口徘徊良久,见别处都是寻常农舍,再无去处,这才高声探问:“请问泥鳅施主可在此处?”
泥鳅闻声出来,他惊喜地说:“哦,大师来了,你来得真快,请里面就坐。”泥鳅转念一想,他引圆真来到木棚后面的竹亭里。这里颇为清静,更宜于畅谈阔论。
两人就坐,圆真四处扫视,见此布局,颇觉讶异,不一会儿却被一种莫名的感伤所替代。泥鳅问道:“大师,《金刚经》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个小沙弥在整理书籍时,不经意中把经书移到另一个地方,后来众弟子才找出来的。这点小事,何劳施主挂怀呢?”
“应该的,嗯,大师可曾获知定静师太遇害的消息?”泥鳅问道,他很是悲伤,这话却不得不对圆真说了。
“唉,知道,黄鹤一去,千载悠悠,故人已杳,仙踪难觅,一下子发生这般变故,我等徒叹奈何,施主,你是我等复仇希望之所在,你可得担负起重任,挫败孙德彪的阴谋,为定静师太,宋祖钦宋大侠报仇才是。”圆真默然良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郑重嘱咐,谆谆寄语。
“大师但请放心,在下如能效力,定当不遗余力的。在下本是藉藉无名的乞丐,只因庞大叔收留,倾囊授以上乘武学,在下学艺之时,便应允了庞大叔,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庞大叔的大仇已经和师太,宋大侠的仇恨,与所有的江湖恩怨,难以分不开了,在下如何会置身事外呢?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为此抛却头颅,甘洒热血,舍身而取仁的。而且,在下和孙德彪父子已到了水火交融之境,他们也不会放过在下的。”泥鳅把自己的感受和盘托出,诉与圆真听,他从来没有这么恳切地谈及自身,一直以来,他谈别人的多,想别人的多。
“施主宅心仁厚,此乃江湖之福祉哦。也是的,孙德彪的举动,已牵扯不只一门一派,他们已经把江湖门派全都卷进去了。”圆真感叹地说。
“对了,大师,你可知道,孙德彪为何要这样杀人?他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这一点,老讷百思不得其解,照理,他孙德彪已有万贯家财,声名享誉,武功超群拔萃,人人唤他为孙大善人,他又被我等推举为武林盟主,他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圆真皱着眉头,疑惑地说。
“或许,这就叫‘欲望无穷,欲壑难填’吧,哦,大师,你可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家道殷实,富可敌国了?”泥鳅想从圆真嘴里获知,是否孙德彪真从庞大叔那里获得原始资本的累积。
“这,老讷知之不详,可能就在欧阳谨去世后吧,之前,他似乎只是个四处游逛的公子哥,当然,那时,他的武学造诣也很不错的。”圆真回想着,他把他所知告诉泥鳅。这恰恰吻合孙德彪剽窃庞大叔财富的那段时间。
“那,孙德彪的父亲,母亲,他的爷爷奶奶又是谁呢?”泥鳅刨根究底般接连询问。
“他父亲孙,老讷不知,他的母亲,他爷爷,对了。原来如此,老讷终于明白了。”圆真神情大震,他似乎恍然大悟一般,这么一叫,泥鳅甚是振奋。
“他爷爷定然是‘啸长天’孙昱了,一定是的。六十年前,老讷的师父连同江湖各大门派一道去讨伐魔头孙昱,这孙昱可谓恶贯满盈,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人对他既痛恨又惧怕,但是,没人能抓住他,他武艺很高强,而且,他非常之狡猾。历尽波折,最后,老讷师父他们终于把他围堵在华山之巅,那时,他身伴站着一个女娃,那女娃腆着大腹,似怀有身孕。孙昱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至,他恳求大伙放过那女娃,众人见他愿意受死,也不再难为那女孩,便应允了他。他欢喜地笑了,大声说道,‘此生风流人笑我,他年风流我笑人’。说完,他便纵身跳下华山绝壁,老讷师父从未解开此谮语,现在,老讷终于明白此话中含义了。孙施主那时便断定,他会让他的后辈作弄我等,他是在嘲笑我等哦。”圆真把当年孙德彪爷爷孙昱的事情简要述来,泥鳅这才明白,这一切,说不定便是那死去多年的孙昱为孙德彪所布署的一个谨密的计划,孙德彪只是施行此计划的工具。那么,孙昱到底要达到何种目的呢?他是想娱弄江湖,还是仅仅是为了“我笑人”?他还是想独霸武林,统一江湖?也许,他着眼并不在此?
正在这时,又有两人进来了,一个是玄真道长,另一人却是常春,他仍作女人装扮。玄真面带凄容,他哽咽道:“泥鳅兄弟,师太,她,她真的被人杀害了吗?”
泥鳅神色黯然,他应道:“唉,是的,师太被害了,在下救之不及,师太已被一群杀手杀害了。”于是,他把定静师太遇害的情形对二人简要述说了一遍。圆真玄真二人这才知道,定静所遭遇的那份险恶,即便自己事前知道再去亲历,仍然会凶多吉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