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驾马车辚辚驶近,有人从车内探出头来,他大声询问着:“各位,你们可看到我家老爷了?”
众人都不认识他,没人理睬他,左太权冲他喊道:“大福,你怎么来了?”
那大福立即跳下马车,兴奋地来到左太权身边。他是个精壮的汉子,精力充沛,劲道盈足。“老爷,我可终于找到你了。”他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他的眼睛浑没向其他人瞧一眼。
左太权没有笑,他没有因马上便可以离开这个寂寂萧瑟的地方而高兴,他的眼睛正投向定静师太那仪容,默然无声。
“老爷,大伙都在找你呢?你的主顾也都在等着你。”大福轻声提醒道。
“你不要说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师太被人杀害了,我却不能施以援手,我,我深感惭愧呀。”左太权满脸悲伤,他接着说:“我如何能撇下师太,离开这里呢?让我陪陪她,让我和师太说说话儿吧。”
泥鳅出言劝慰道:“左先生,这事怨不得你,对于这样的杀手,能逃脱的人是不多的,你又如何救得了师太呢?你事务烦多,还是回去吧?师太她会领受你这番盛情的。”
“唉,那好吧,大福,你带了多少银两?”左太权扭头问大福道。
“五十两,我特地留给那车夫的。”大福不明其意,他回答说。
“嗯,加上老夫身上的六十两,共一百一十两,泥鳅公子,你且替恒山派收下,就算是老夫给师太的一点小小心意了。”左太权把银子一并递给泥鳅,泥鳅当仁不让地收下了。
“泥鳅?你就是泥鳅?”大福惊讶地望着泥鳅,继而,他后退一步,傲慢地说:“泥鳅朋友,我可是久仰大名了,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向你讨教一二呢?”
“大福,你不得放肆,对泥鳅公子,你给他提鞋都不配,在公子面前,你休得再言武功二字。”左太权怒声斥责道。
“老爷,武学之道,得向不同的高手切磋较量,才会有长进的,我只是想和泥鳅公子试试而己。”大福辩解说。
“对不起,你我武学的提高,不是在此时此地,今天定静师太忽然驾鹤西去,在下也没有兴致陪你过招。”泥鳅冷冷地说。
“老夫叫你别比,你不信,你那两式三招,泥鳅公子是不屑和你比试的。”左太权也在指责大福,泥鳅这才明白,原来左太权是在说反话,他在激将自己与那大福动手。
“这样吧,咱们来文比,如何?”泥鳅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提议道。
“这文比,又是怎么比呢?”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啥药,都在侧耳凝神听他说。
“我们各凭武功和谋略,比谁能查出杀害定静师太的凶手来?”泥鳅此言一出,众尼姑都甚是喜慰,左太权和大福面色陡变。
“这个,这个,太难了些,而且,你泥鳅公子的才智,人人皆知,大福如何比得过你?大福这便先输一着了。”左太权嗫喏地说,他甚觉不平。
“武学之争,在下甚觉没有意义,输也罢,赢也罢,皆为空名。而且,在某些聪明人的眼中,赢也是输,宋祖钦宋大侠便是这样的。他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人,谁的武功也没有他高,但是,他却莫名其妙地被那第几人给杀害了。”泥鳅这番说,初听有圆真方丈所说的话语那样的禅机,其实,谁都知道,他是在讥讽那些不择手段致人于非命的假君子,假善人。是呵,武功高又如何,你总躲不过暗处的算计吧。
众尼姑听了此话,备觉伤感,在她们心中,师父的武功已至化境,可是,她仍被人杀害了,若不是泥鳅公子及时赶来,师父的尸首恐怕都找不到,说不定还被人火化了呢?唉,这可恶的凶手。
左太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刚想作罢,却见一直在照料英子的常春站起身来。这小子本来在搭架棚子,他却不时寻隙陪伴着英子,为她排遣忧愁,逗她开心。常春笑嘻嘻地对大福说:“这位朋友,是不是你家主人很少揍你,你皮毛痒了,想让泥鳅兄弟替你抓抓?”
“你这女人少来搅和,我可不想和你斗,哼,你?替我抓痒痒,我也不想要。”大福厌恶地瞪了常春一眼,刻薄地斥责道。
“哦,不知你妈是不是女人,她若是为我抓,抓那个,我付的钱比怡春院的女人都高,当然了,她外带着得给我舔****,加付小费也行。”常春是“淫道第一高手”,他说的话出格,且内行多了,听听,抓痒,他偏不明说,让你暧昧着。
这女人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大福怒不可遏,他伸出大手,却见几股凌厉的疾风奔常春袭来,常春辨不出哪是虚哪是实,哪是真哪是假,他慌忙朝旁闪躲。泥鳅这才明白左太权用言语激将自己与大福比试的真正意图,这样虚实相间,难以辨别的招势,自己上场必定会大伤脑筋的,何况常春呢?
常春一味闪躲着,他再也空不出嘴来惩口舌之利了,他想不出半点破解的法门,疲于奔命了。泥鳅也在苦苦思索着,凭自己的身手,无论其招式虚与实,或许可以从中游刃而过,常春却不同,他的长项,泥鳅不知道,他又如何避其锋芒,扬已所长呢?
泥鳅有一项技能,他虽然常习不辍,却很少派上用场,那便是他的暗器绝技。早在他刚出道时,走在潼关路上,他便常把玩着小石头,碎银,这一次,只好用上一回,帮帮常春了。
趁没人注意,泥鳅从地上捡拾几颗小石子,抓握在右手心。
大福见常春一味怯懦地闪躲着,很是兴奋,他的攻势更加凌厉了,虚虚实实的掌影像层层大山,重重叠叠地向常春压去。常春躲向侧旁,那山便如影随形移向一侧,常春窒息难耐。
泥鳅在想,这左太权的下人竟有这等功力,他为何还要寻求定静师太的帮助呢?泥鳅正思量间,却见常春步履蹒跚,那些掌影正如压城黑云般向常春压下。
但是,奇迹发生了,几颗小石头,像三两只追逐的虫子,正奔向大福的后背,大福感受到了,他收势不住,只得顺着自己迅猛的攻势,向前扑出,险到极处,那几颗虫子擦肤而过,大福觉得肌肤异常疼痛,甚好它们没有击中穴道呢。
大福狼狈地爬了起来,朝身后张望,后面空空如也,他气势汹汹地喊道:“是谁?是好汉你就站出来,不要在背后对人施冷箭。”他的声音传得很远,但是却若落水之石,没人应答。“你他妈是谁?你是不是不敢和老子比拳脚?”他暴跳如雷,这话比刚才那话粗俗多了。
“大福朋友,你不必叫嚷了,你连是谁伤你都不知道,叫又有何用呢?”泥鳅劝说道。
大福瞧瞧泥鳅,他生气地说:“你叫什么?我看就是你扔的,你若不服气,来啊,我正想和你斗一斗。”
“大福,你干什么?你不要坏了我左家的声誉,见谁便骂谁,你像话吗?泥鳅公子站在你前面,那石头却从你身后袭来,你说这可能吗?不要出丑了,走吧。”左太权喝斥道,他分析得很在理,石头兜了一个圈才击出来,没有人能这样发射暗器的。
泥鳅听了,他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左太权离开时,他仍不忘对定静师太的遗体鞠了几个躬,这才伤心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