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泥鳅扛着定静师太的尸首出来,都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英子冲上前,她抚着定静的身子,恸哭道:“师父,你不能撇下我们不管哦,师父,你就这么走了,没向我们打一个招呼,没给我们留下一句话,就悄悄地走了哦,师父,我答应你了,我要听你的话,不再偷懒了,师父,你听到了吗?”说到后来,她已经泣不成声,昏厥了过去。站在她身旁的常春忙抱住她,把她轻轻地放在草地上。此时此刻,他也不去想揩油占便宜的事儿了。
泥鳅把定静师太放在草地上,他像放置一件极易碰碎的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现在从林中出来了,虽然夜色已深,泥鳅眼睛能夜中视物,他倒看得更加真切了。她颈部被剑或刀割裂,血已经凝结,是的,她战斗到这个时候,她的血已经流尽了。她的胸口也被利刃割开,几近破肚开肠。但是,让她瞬即送命的并不是这两处创伤,她的右手仍攥着她的那柄宝剑,眼睛睁得大大的,实在可怖,她仍然保持着这种姿势,定然是因为她被凶手出其不意地点中死穴,才一命归西的。果然,泥鳅在她的死穴上找到一枚极其精确击中要害的暗器,这枚暗器虽然只是一颗小石子,却因真力贯注,已嵌在死穴中。泥鳅明白,这施暗器的人,功力必然精湛异常的。泥鳅轻轻抚了抚定静师太的眼睛,她那洞开张圆的眼睛这才合了拢来。
常春弄来一捆松树枝,做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熊熊的火光照耀得夜空似乎也会燃烧起来。众人都没有言语,他们望着定静凄惨的模样,沉浸在缅怀和悼念定静师太的哀思中。一些尼姑止不住哭出声来。嘤嘤的哭泣声,闪烁的火光,沉痛的脸,悠悠的山风,凝固成一幅悲痛欲绝的画面。
“左先生,你为何带师太去树林中呢?”泥鳅的脸像铁铸一般沉静,他静静地问道。
左太权一直没有声张,他在泥鳅出来那一刻,颇有些失望,现在,他已和大家一块,沉浸在悲痛的海洋中。他见泥鳅发问,回答说:“老夫本来和师太在林边探讨合作的相关事宜,一会儿,师太说她欲去树林中一趟,老夫猜想她是去方便了,便在原地守候着,不久,却见里面冒出青烟来,老夫朝里面喊话,师太没有应答,老夫连唤数声,仍无回音,老夫便猜想可能出现啥意外了,连忙冲了进去,在密密的树林中,老夫终于找到师太了,她已经受了重伤,胸口裂开,鲜血直流,她似乎没有什么力道了,只是凭借灵活的身法和精妙的剑术,意欲冲出众黑衣人的重围,老夫正想去搭救她,却见一人挡住了老夫,老夫着急了,拔出长剑刺向他,没想到那人只是和老夫游斗,阻止老夫前去救援。师太又挨了一剑,鲜血立时汩汩流出,她已经步履蹒跚了,老夫只得在一旁干着急。这时候,那烟雾越来越浓,老夫只觉头晕眼花,连忙从袋囊里摸出几颗解毒丸,含在嘴里。朦朦胧胧中,师太似乎想开口对老夫说什么,但她还没说,那团烟雾便包裹着她,把她吞噬了。唉,老夫没办法,只得跑了出来。”说完,左太权垂下头,唏嘘不已,他眼中的泪水已泫然而下。
他这话说得确实与否,到底是两人一道进树林,还是他在外面守候良久,众人都不太清楚,除了没人注意去看,更是因为那里有一丛灌木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泥鳅把他的话反复和自己在现场所看到的景象对比思量一番,他没有想出有何疑点。
“左先生,你可看清那些杀手的容貌和身形?”
“老夫看得不太真切,那时烟雾渐浓,而且,他们全身裹着黑衣,只露出晶亮的眸子,他们身材高挑,动作利落,老夫瞧见的便只有这些。”
“嗯,他们的兵器有何差别?武功又是怎么样呢?”泥鳅继续追问道,他想把这些细节与自己所见拼合起来,这样就会形成一个大致的轮廓,对他们有了初步的印象。
“这,他们用的全都是剑,至于他们的武功,老夫也不太清楚,只觉得他们的动作很简练,不花哨,不拖泥带水,一步直击要害,但是力道奇大,招势诡异,他们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击出来。”左太权思索着,他回答说。
“好。”泥鳅虽然觉得左太权似乎还有啥没说,但是,他能把自己询问的说得如此详尽,实为不易。依据他所说的,泥鳅能够猜想,这些人定然经过周密地布署,要不,他们为何还有能力竟对自己下起杀手来呢?既然他们能杀自己,那左太权却怎么能逃出来?还有一点,那便是那击中致命死穴的小石子,到底是定静师太最后的挣扎太过猛烈,还是旁边的那高手终于憋不住了,弹石让师太毙命?泥鳅沉吟着,他没有言语,他把这些想法又慢慢地梳理了一遍。
左太权望着泥鳅那深邃的眼睛,他想从其中窥出丝毫端倪来,但是,他没能够。他是有所隐瞒的,他回答的也很有技巧,一些话变换着说,一些话如实地说,一些话却绝不能说。他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呵,他知道何为轻,何为重,何为缓,何为急,这不足为奇的。
“唉,大伙结棚守护师太亡灵吧?阿春,你带着众师妹去搭架几个棚子。”泥鳅叹了一口气,他吩咐常春道。
常春正守护在英子身边,他使劲掐按英子的人中,英子幽幽醒过来,她惊惶地抓住常春的手,急急地说:“大姐,我师父她回来了吗?你说啊,我要去见我师父,她答应我,她会带我去很多地方走走的。”常春眼睛模糊了,他扭过头去,他见英子迷糊成这样,如何能把真相告知她呢?
“师妹,师父她,她。”一位尼姑想把真相告诉英子,却未语泪先流,泣不成声了。
“不,师父不会走的,她刚才还在这里和我们说话呢,她不会走的。”英子大声叫道。
众人转过脸去,不忍卒看。
“英子,师太她被人杀害了,唉,你好好保重吧,你还得为你师父报仇呢?”常春拍拍她的头,他不得不把真相告诉她。她刚刚听到师父去世的噩耗,便激动地昏厥过去,现在,不对她明说,她会在这种大起大落中因悲伤过度,而身心历受重创,常春这么一想,他才不再刻意隐瞒了。
“呜呜呜,我多么希望那是假的啊,师父,你,你却真被人杀害了。”英子扑在常春的怀里,她喃喃地说,神情哀恸,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