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行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见众人都在望着他,眼睛里溢满怜惜的柔情,他气恼地说:“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爹的仇,我会去报的,你们自吹是正义名门,却忠奸邪恶不辨,我,我走了。”
众人以为他在说他们不识泥鳅的好与歹,都暗自垂头不语,却不知他听信孙少彦的话,在埋怨他们,泥鳅本来是坏人,你们却还当他是好人。意思自然大相庭径了,谁也没有道破,谁也不知各自所想。
“师弟,师傅已去,你不要太伤感了,我们应当振作精神为他老人家报仇,你万万不能凭意气用事,冲动妄为。来,我们去把孙德彪父子的恶行昭示天下,让他们父子再也无处藏身。”范松长终于想出一个法子来,既然打不赢他,便让他成为天下人的敌人,他总逃不掉了吧。
“你们去做你们的,我有我的法子。”说完,宋良行拂袖而去。
“师弟,你别走。”范松长和阳泰二人焦急地唤了声,宋良行已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唯有深深地叹息着。
“让他去吧,他胸中郁结有太多的忧愤,他会有自己的办法的。”一人在众人背后说道,声音清朗稔熟。
“呵,泥鳅兄弟,是你啊。”定静师太回转身来,惊喜地喊道。众人全都笑容满面,朝泥鳅拥过来。
泥鳅乱发披拂,容颜倦怠,他身形似乎虚弱无力,但是他的眼神熠熠生辉,明若朗星,他的精神很好。“谢谢大家对在下的关爱,在下没齿不忘的。”泥鳅双手抱拳,谦恭地说。
“泥鳅兄弟可见外了,我们只是守候在你身边,把烟雾驱走,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你这样道谢呢?泥鳅兄弟,不必的。”定静师太抢先答道。泥鳅不仅有恩于她,更因为她对年青一代中这一翘楚很是赏识,所以她的话也就特别多了。
“你们这么多人守候着在下,而且都是各派掌门叔辈,在下自然过意不去的。”泥鳅解释道。
“听说,泥鳅兄弟原来呆在丐帮,现在见你说话却文诌诌的,像个书生似的呢?”阳泰奇怪地问道。是的,一个叫化子出身的人,定然没有捧读过四书五经之类,没有考过科举,如何会像书生一样咬文嚼字酸腐迂人呢?他却不知,泥鳅自小无事,喜欢听私塾先生说书讲故事,听得多,后来在庞大叔那疗伤时书又看得多,记性也好,便形成了那种掉文的话风,再也改不了。
“这,阳兄言之有理,在下是鹦鹉学舌,这种话语再也改不了的,见笑。”泥鳅甚觉不好意思,自己不是书生,不是中举之人,却这么酸,是没趣味的。“哦,各位到孙德彪房中查找过没有,是否发现有可疑之处?”泥鳅把话题岔开,问众人道。
“没有,不知道他们溜到哪里去了,难道他们会像耗子一样钻地洞,像雀鸟一样从天上飞走了?”阳泰嘟囔道,他神情沮丧,他以为能把他们熏出来,众人合力逮个正着,没想到却人去屋空,鬼影都没见着一个。
“你带上猎狗,他们便休想逃过了。”石万里插嘴道。他显然对猎狗颇为熟悉,但是一般门派是不会驯养狗类的,大多数为官府公门中人,他们办案得凭借狗犬灵敏的嗅觉,其他人却不太知情的。
“哦,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们若进去,地形没有他们父子熟悉,万一进入他们布设的机关,或者进入他们设置了的圈套,那可不行的。”泥鳅思索着,他说。“所以,进去查找他们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明白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和布署,如果能明白,那便既可有备而无患,也可以守株待兔的。”
“太难了,他们父子俩全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我们如何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呢。”玄真摇摇头,叹气道。
“在玉龙山那牢中时,在下看到他们不仅仅有一批与各位一模一样的掌门替代之人,而且,他们还有一些秘密训练的杀手,据说,孙德彪准备让他们潜入各派内部,执行杀人任务,在下猜想,如果孙德彪欲雄霸天下,这些人一旦潜入,便是他们里应外合的棋子。”
“啊,泥鳅兄弟,那可怎么办呢?”定静师太连忙问道,其他人也都神情紧张地望着泥鳅,期待他能指点他们一个可行的办法。
“一时半会,在下也想不出啥好办法来,这样吧,各位掌门留神观察异动,回去清理一下,也许能把他们揪出来的。”
“对,贫道也这么认为,现在只有这么办了。贫道得先回去,各位慢慢聊述。”玄真心里一急,他恨不得马上回到武当山,把那潜藏的人给挖出来。
众人一一辞别。石万里对泥鳅说:“泥鳅兄弟,你的伤还得休息调理一段时间,如果任意妄动或者使力过猛,都会引起刚刚复原的伤口再次复发,那可就难以治疗了。”
“谢谢石掌门,在下会注意的。”
“嗯,那老夫也得走了。待帮内事一了,再来与兄弟聊聊。”
黄义鸿仍在那里等候着,他见众掌门都离去,这才走上前来,对泥鳅说道:“少侠,你可恢复了,真是太好了,老夫有一事欲和你商讨一下,行不行?”黄捕头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泥鳅记起上一次抓住孙少彦嫖宿秦玉香,他扮的正是黄义鸿,孙少彦肯定找过他的茬儿,泥鳅感觉颇对不住他,而且,今天,他能在孙少彦和众掌门面前保持中立,已属不易的。因而,泥鳅满含歉意,他感激地说:“不知黄捕头有何事要在下去做,若能效力之处,在下定当不遗余力的。”
黄义鸿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注意二人,他便压低声音说:“哦,少侠误解了,是这样的,上一次,你把老爷和夫人送回来后,老爷他们要我设法把你抓去,我现在告诉少侠,我是不会抓你的,可是,老爷手下那些人却会卖力地来捉拿你,少侠你可得小心哦。”
“谢谢你了,黄捕头,在下会记着的。”泥鳅心想,这捕头良性未泯,他还真是个好人哦。
“还有,少侠,你以前的那些事情,老夫知道全都是孙少彦在陷害你,你请放心,也许你还不能证明你的清白,不过,老夫会网开一面,不再理会你那些事情的。”黄义鸿继续对泥鳅说着。
啊,以前的那些栽赃和诬陷,却终于可以不被官府追究,置身事外了?泥鳅觉得心头爽落,如释重负。虽然他知道自己仍背负着淫贼的名头,无法举证,但是,能听到这番话,已觉得很不容易了。“黄捕头,谢谢你了,你能为在下这么说,在下非常感激的。”
“物是人非,人去宅空,世道变化也太快了些。”有人幽幽地感叹道。
二人心头一震。他们久未见此人,咋闻其声,很是惊异。二人扭头一看,只见那魁梧伟岸的身子,若一具石碣,如一架铁塔,他脸带忧郁,正凝望着孙府破败的墙圮。他不是别人,正是久未露脸的左太权。
不知他从北平来此,是不是又来做某桩生意了。这谜一样的人物。泥鳅心想,这人和孙少彦曾经一道为难过自己,这一次对孙府如此感伤,莫不是他与孙少彦家有何牵连?
“啊,你们两人怎么在一起了?真是奇怪之至。”左太权瞧瞧黄义鸿和泥鳅二人,他接着问道:“你们一人是作奸犯科之人,一人却是执法之人,水火而不相容,怎么关系这么融洽呢?黄捕头,你还不快点动手把他抓起来?”左太权冲黄义鸿嚷道。
“左爷,对不起,那一次,我们认定这位泥鳅少侠入室强奸的罪责证据不足,我们不能把他捉拿并关押起来。”黄义鸿一本正经地说。他对孙少彦大气不敢出,对左太权却严辞推拒,不假颜色,可能,他并未猜测到二人的密切关系吧。
“真是一群饭囊庸官,在他泥鳅入室奸污秦玉香时,孙少彦撞上了,他是目击证人,秦玉香认可了,她是当事人,泥鳅他自己也默认了,这案件何来证据不足?哦?莫不是你黄捕头包庇他,为这淫贼找借口,开脱罪责,这样也好,老夫直面李德川,询问他的手下为何获得高薪,却这般不作为,明知事实确凿,人犯就在身旁,却不拘拿,并与罪犯勾结,伤风败俗,循私枉法。”左太权大声控诉着,声色俱厉。
泥鳅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直视着左太权,询问道:“左先生,在下想请问你几个问题,不知你可知道孙啬入室强奸秦玉香一事?此事被许多人亲眼目睹,孙啬逃出来时,形象狼狈,一丝不挂,其结果却是孙德彪用银子把此事摆平,消除了影响,强奸者孙啬未曾送交法办,更让他抱美而归。请问,你觉得这与在下的事情又有何区别?你觉得这样做妥当吗?”泥鳅不急不躁地说来,虽旧事重提,但仍很有说服力,他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洞彻那桩钱乃万能,罪可循私的丑恶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