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经铺满了东方的天空,绽放着朵朵彩霞,照映这凉山脚下的农院。正当秦铭还在苦思冥想时,隔着一圃青葱的菜畦,透过一间屋子的窗缝里,一对贼溜溜的眼睛正在秦铭身上扫来扫去,只有那一颤一颤的山羊胡子揭示了他内心的震惊。
这小子方才的柴刀上分明包裹着一层淡淡的魂力,虽然手法拙劣,但是这确实是引魂出体的征兆,要知道这小子几天前还一直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纯粹的修真界的雏儿啊。
演戏?不可能,虽然这小子有点小聪明,但老道我这双眼睛这辈子阅人无数,就是天上飞的鸟我都能看出公母来,修炼出魂力必定是昨天才发生的事,那就是说一夜之间跨过了炼魂初期,这灵魂天赋也忒..
老道忽然捂住脸,两只肩膀不住抖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兴奋的。他猛然抬起头,喃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真的让我找到了个能炼魂的,不过,”道士眼中流露出一股惋惜,右手紧紧地抓着左手臂,似乎受了重伤,“却卖不出个好价钱哪。”
“咳”老道踏出房门惊醒了在沉思中的秦铭。“先生早,不知先生今日是否还要摆摊坑蒙..。额,“消灾解难”,为城门前的逝者超度”据说,那天城门****的事情之后,什么道士和尚的生意好了不少,秦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这么个词。
“唉,老道我平日泄露天机太多故而有昨日的血光之灾,岂敢再逆天行事,招惹因果啊!”老道唏嘘不已,无视了秦铭给他的一个大白眼。老道一边摇头,一边暗暗思忖:“要不要直接把这小子掳走呢。”
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还不清楚这小子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秘密呢。眼珠一转,“其实你虽说是迟钝了些、胆小了点,但是也算是老实本分,最重要一点是孝敬老人,的确是难能可贵啊。”
秦铭有些不明所以,木然地看着这言不由衷的老道,这是什么意思?
“唉,贫道就直说了吧,你在城门之上对我请求之事,老道我考虑再三后,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来磕头吧,叫一声师父,我就收了你当记名弟子,还愣着干甚吗,是不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你还没什么准备啊,不用不用,哎呀,谈什么拜师礼啊,真俗气..
“额,道长,道长”秦铭偷偷的掐了一把这货,才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先生怕是误会了,其实城门之上时小子确是心中激奋难抑,兴致高昂才无所顾忌,事后思量还是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道,将来若有所成,必有修炼之人相投,所以在下并无此意。”
本来秦铭有点儿好奇和意动,可眼下这道士的主动让秦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谨慎点的好。
“诶,什么?”老道擦擦眼,心头微怒。还敢瞧不上我?老道藏在袖子中的左手握了握,就欲出手,却传来阵阵剧痛,只得无奈地说道“唉,跟你说实话吧,其实老道也知道你读书人心气高,看不上我们这些三教九流,可老道我年事已高,却无一传人,眼看本门的绝学就要在这尘世间流落灭绝,我如何能忍心啊,还请你答应我啊”
“呵呵,道长说笑了,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何况道长正值壮年,有大把的时间立下传人,何必执着于我呢?”秦铭是越发的觉得这厮别有所图,但一想自己穷书生一个,他图我什么啊。
“唉,你有所不知啊,老道我泄露天机太多,折尽阳寿,早已时日无多”,老道觉得自己这把柴火烧的不够旺,决定不按常理出牌。
“书中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英雄啊,我身有难言之疾,饱经折寿之苦,早就是行将就木,风烛残年之人了,你连老夫这最后这简单的心愿也不能成全吗?咳咳..咳咳”老道面色苍白,一副日薄西山之状,那双膝盖竟然无耻地瘫软了下来,吓得秦铭一把抓住他,继而行了个大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跪在地上,秦铭倒不是真想拜师,你要是真这么惨,早点死好了呗,干嘛赖着我呀?
可是道士那副嘴脸简直是不能忍哪,赶紧拜完师,然后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哎呀,徒儿免礼,免礼,快快请起”老道稳稳地扶起地上的秦铭,哪里还有虚弱之象啊,嘴巴都笑得咧开了,那双贼眼里分明流露着得意的笑。
“哎呀,徒儿啊,照理说咱们这门派的拜师之礼,那可是有讲究的,为了显示咱们门派尊师重教啊,那非得是做徒儿的跪在师父面前哭爹喊娘的求我收下你,然后呢,我假装不愿,再然后呢,你就要在为师面前寻死觅活地求我,诶,再最后呢,为师才会本着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勉为其难地收下你嘞,如今却是简单了些啊..。”
还没说完呢,就看到秦铭那愤懑的眼神:你够了啊,你够了啊。
“咳,也罢,为师却是不喜拘那些俗套,罢了,罢了。”内心却是无比的爽,哼哼,读书人,我呸!
日已至午,亮堂堂的屋中,老道坐在秦铭的上座,一副指点江山的飞扬神采,座下的秦铭宛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在听婆婆的教训。
“请师父指点徒儿修炼。”秦铭实在不能忍自己忍辱负重换来这无用的喋喋不休,终于开口了。
“嗯,好”老道端起茶,抿了一口,“好茶”。原来道士是在夸赞这几钱一斤的茶叶末,“师父若是喜欢,日后徒弟一定多多孝敬”秦铭讨好道。
喜欢个屁,这地摊货,老道脖子一缩,不动声色地吐了回去。就目前看来这小子应该没什么秘密,至少防身手段一穷二白,掳走他应该不成问题,不过在那几人来之前要先稳住他,只是这茶,嗯,真他娘的苦。
秦铭低着头,眉头微皱,也不知这老道到底图我什么,死乞白赖地要我当他徒弟,不过他确实见多识广,既然已经拜师了,就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啊,徒儿啊”
“请问师父”
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口,倒是各怀鬼胎。老道哈哈笑道:“徒儿莫要心急,听为师道来。”
这下两人心中俱是一松,老道感慨终于不用喝那泔水般的茶打发时间了,秦铭则在骂娘,你终于开尊口了。
随着老道的陈述,秦铭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
他所生活的天南国实际上位于一片极为广阔的水中陆地,名为南洲,其上有近百个国家。这片大洲上确实有不少的修炼之人,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炼体者,不修炼任何法术,也不求长生不老,但却能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这种人大多进入了王朝的军队去建功立业,又或是以刺杀为生,乱军之中,深宫闱内,取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第二种,炼气者,他们修炼法术,祭炼法宝,能飞天遁地,移山倒海,寿命长久,战力强大的都进入了军队成为一方统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万人敌。
其他战力低下的,亦可在王朝运用法术从事各种职业,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各展所长,所受待遇远超平凡之人。秦铭却有些不屑,君不见那些修炼之人都受朝廷的驱驰。
“还有一种。”老道说道行头戛然而止。
“这第三种又是什么?”秦铭有些急切的问道。
“哈哈,徒儿莫急。”,这老道欲说还休,自鸣得意地抿了一口茶,随即动作僵硬,脸上如同不小心喝了一口猫尿一样难受。
“这第三种其实和你们读书人密切相关,那便是炼魂。”
肉体乃天地所赐,终有腐朽消散之日,魂魄却是循环往复,六道轮回不止,正所谓尸去而魂长存,一具肉体所寄宿的灵魂决定了它存在的意义,因为魂魄是一个人的精神之灵,决定了这具肉体的思维和行动。
所以修炼灵魂力量从侧面也能提高一个人的思考和运动能力,而这初期的修炼方式就是读书写字,阅经撰文这类锻炼人的思维的方式。
“那炼魂可有大用啊?还请师父指教。”秦铭心中一动,那神秘的院考会不会与此有关?
秦铭来了兴致,干脆自己也泡上一杯茶,轻轻地吹了一口,弯下腰恭敬地向老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自得其乐地喝了起来。
老道原本讲得唾沫横飞,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看到这个动作的刹那,脸上的表情如同喝了一泡尿,秦铭脸上那种回味、享受的表情让老道的胃里一阵阵难受,果断地别过头去了。
“额..嗯,炼魂之人往往都是读书的好料子,那些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人往往生来灵魂强大,往小了说春闱高中,金榜题名都是小菜一碟,他们或是成为一代学士,呕心镂骨留下传承千古的著作,或是迎合时代的变迁,纵横捭阖,一匡天下,成为历朝历代的权臣巨擘,或是走上辅佐一方诸侯的军师之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神机妙算,有鬼神之智,还有些人,淡泊名利,居于山野之中,迎风诵月,友竹客兰,乃一代隐士,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名篇佳句。往大了说铭天符,测命运,预吉凶,更不要说那..。”老道还想说什么却是如同触碰了禁忌般闭上了嘴。
秦铭丝毫未察觉到老道的不自然,他还深深地沉浸在老道的话中,良久才拍案大叹一声:“大丈夫居当如是!”却没瞧见老道在一旁不住地摇头,眼中的一丝复杂和那翘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的羊角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