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缓缓走出一人,身着甲衣,佩着长剑,面露着疑惑之色,行动之间,却亦有着一丝急迫。走了过去,看着素道稚嫩的脸庞,俯身,于鼻息之间试探,知无有大碍,只是昏睡了过去,方松了口气。迟蹙了下,便从其怀中取了包褒之中诸物,仔细探察了一番,欲寻之物却不在其中,不由有些发愣。
半晌,方皱着眉头,凝神静心,循着灵光气息,方从其衣襟之中,拿出剑匕,看着其上凡人不可轻见的符文灵光,知其可能便是欲找之人,却不能断定。来回着踱了几步,犹豫半晌,终是叹道,
“寻了如此之久,只见了此人信物在身,不管了,便带他回去又如何,这识人之事,还是与将军判断吧!”
犹豫不决,疑惑,皆且拋在脑后,信物已是寻着了,先回去交了差使再说。定下了主意,便背着素道,转身,便往回行去。
……
“啊…啊嚏……”
半梦半醒之间,尚以为身在前世,鼻子中莫名有些发痒,不由打了个喷嚏,坐了起来,使不上劲,又不由瘫软了下去。
“嘻嘻嘻……”
迷迷糊糊之中,柔柔的嘻笑之声入得耳来,侧身望去,只看见一团烈火似的人影从身畔跳起,跑了出去,大喊着,
“爹爹,爹爹,快来看,哥哥醒了,嘻嘻嘻,是我救醒了哥哥!”
有些发愣,看着衣袂飘飞,待那人影远去了,方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前方,古典风雅,雕梁画栋,尽是不识之景,却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身在何处,却决不是前世狗窝,鼻中轻轻嗅着龙涎香气,只觉心安,便又睡了过去。
沉眠之间,那刀光剑影,生死厮杀之危,尸骸之海,此前种种,历历在目,却又一一散去。终是忆起了,那未日之劫,及得了机缘,入得周天三门之中,欲筑下武道根基,以应对着其后危机劫数。那些甲士的欺辱,与饿狼生死相厮杀的心惊,取尸骸之物的愧疚难当,皆看得淡了,觉不过如此。只是思及那幻境凶险,铺天盖地袭来的凄凉,险沉沦于其中,至今仍是出了身冷汗。那凄凉既是于外而入,更多的却为由内而生,感伤孤身一人,父母亲朋不存,不由落下泪来。轮回无尽消磨,受无间之刑,幸有先人遗泽脱身,得机缘不小。出了幻境,便耗神过巨昏睡,之后诸事,身在何方,亦有了一些猜测,想来便是那小儿叔父之所。
记忆已复,知今后虽有着危机,而今却无大碍,松了口气,放下最后一丝紧绷着的弦,难得心安。
于芳香之气中,精神渐复,知了己身处境,一时之间,无有危机,便不去想着太多,机关尽算,只是口中诵念着道德经,陷入深眠之中。
醒来时,睁开眼,便见着房中烛光通明,怕又睡了不短时辰,肚子咕咕直叫,若非是饿得受不了,心神大致已复,决不会醒得如此之早。
“贪睡的哥哥,你醒了,太好了,快来和我玩好不好?”
当先映入朦胧睡眼之中的,乃是一身着大红色绸衣的小女孩,梳着两小儿髪,说话之间,一晃一晃的,总有些莫名的笑意。
张了张嘴,身体虚弱,干渴之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那如烈火般的人影,摇晃着他的手,心中莫名有些欢喜,只要无甚差错,性命无碍矣。
“好了,暖暖,不要打扰你哥哥了,让他好好休息,夜已是深了,你也回房吧!”
另一角站着一人,高七尺有余,虬髯满面,却有一种知书达礼之气,身着儒衣素袍,却有着一股铿锵之气,顾目四盼之间,威势赫赫,非同凡响。若非其主动出声,似无有此人般,空空荡荡,难以察觉到。
“哦……”
有些失望不甘,看着那人,坚持不住,不敢抗拒积蓄已久的威仪,方轻轻答应了一声。
“哥哥,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失望倾刻便已散去,转身之间,便又喜笑颜开,哼着歌,转身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那人看着红衣女子远去了,方是转过身来,与素道两眼相对着,眼神锐利,似可直达人心之中。心有挂碍之下,几欲相避,只是以心中毅力强忍着慌乱,支撑了下去。
“唉,好,不愧是我的好侄儿,心性倒是上佳,想也是多番磨砺了,唉,可惜了我那兄长嫂嫂了……”
叹了一声,眼中闪一丝赞赏,终是移开了眼,看向了门外远处,幽幽道。
陷入了沉默之中,各自有着心事,良久,方才展颜,转身道,
“我与兄长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今后,你便唤我作叔父罢,你也昏睡三四天了,想来也是饿了,便先吃些东西罢!”
紧盯着素道几眼,语气莫名,却令得其心中一跳,亦不待其答复,转身便向外行去,呼道,
“阿安,命厨房备些清淡之食,送于二公子食用!”
“诺!”
守在门外的甲士抱拳行了一礼,应声相答,转身,向外行去,转眼之间,便行得远了。
其于门前顿了下,自有着甲士护卫轻掩了门扉,只余些细缝,护于一畔。满意点了点头,便继续前行,只余一句嘱咐,远远传来,
“吃点东西,便好好休息吧,我军务繁忙,不能多加陪伴你了!”
愣愣地看着那人影远去,若有所思,扭了扭身子,背上所出的冷汗实是难受,不管如何,其已认下他这便宜侄儿。那时情势,莫说口中难言,便是无碍,亦不应多说,说得越多,破绽便越大,不若以沉默相对。那平静的话语中,波涛汹涌,只是有些遗憾着,那剑匕亦不见了踪影,想是那便宜叔父带走了。
那日所耗精神甚巨,昏睡了足有三四天之久,致肚中饥渴,身体乏力,难以动弹,很是不习惯。
饥渴难耐之下,等待的时间更是难熬,无聊之下,不由仔细打量起房中布置起来。
屋子中倒是够宽敞,摆设饰物却是不多,燃着明烛,与白日无异,更是美妙几分。离着不远之处,燃着香炉,令人心神安定,陶醉于其中,望及门缝之外,隐隐之间,那灯光星星点点,竟似连绵至天际般。
“公子,请用膳!”
不知过了多久,方有一柔媚声音于耳际响起,惊醒沉思中的人儿。
“嗯!”
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丫鬟,只是轻轻用鼻音哼了声,伸出有些颤抖的手,便欲去接着食物。
“嘻嘻嘻……公子莫要逞强了,暖小姐特地吩咐了,要我好好服饰公子,便让我来喂公子罢!”
恍惚之间,似那红衣女子当面嘱咐一般,心中一暖,生不出拒绝之心,只是点头应着。
吞咽着淡粥,不一会儿,便已是食尽,却不足饱腹之用,不由拿眼去看那丫鬟,催促着她,再端些来。
不料,其竟端着碗儿,笑着跑了几步,方回头道,
“暖小姐吩咐了,公子身体尚是虚弱,食一碗粥足矣,不应多食!”
言罢,小跑着,行得远了,只留下素道哭笑不得,受着饥,较之方才,却是好了不少。
无可奈何,周遭静了下来,一时之间竟无多少睡意,便打量起其身躯起来。抬起手来,白白净净的,其上的污垢不见了踪影,想来看不到的,亦是漱洗了个干净。感觉之中,内外之伤具已是好了大半,只是方才饥饿相扰,未能有所感应,若是放着休养,怕是要三个月不止。
身上衣物早便换了,更觉舒适,轻嗅了嗅,尚有皂角之味。躺在大床之上,滚了滚,心中放松,不知多久,终是有些困倦了,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