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不前,神色呆滞,至摇摇欲坠,于他人看来,亦只是伤怀过度,损了心神,以至愣在了原处,忘了动弹,亦在情理之中。其为子嗣,实乃不孝之极,不能全父母之尸,令得野兽啃食,满地碎骨,辨之不清,悲父母尸骨无存,亦是应当。
“呜呜呜……”
忘了,不知是风声,还是呜咽悲泣之声,难以辨清,哀伤之下,已是无有分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至伤心处罢了。心性再如何坚定,其亦非太上忘情之人,悲痛欲绝,已是伤到了极处,再亦分不出真幻,早已是泪落成珠洒。
“哒哒哒……”
泪水洒落于地,声声清脆入耳,混着风卷呜咽之声,宛若魔音入耳,直入得心中,更添了几许悲意。
心中亦是有些莫名其妙,再想往前行几步,竟已动弹不得,方惊觉不对之间,眼中模糊,万物渐渐褪色消散,陷入梦魇之中,身不由己。
天旋地转着,脑海之中昏昏沉沉,似真似幻之间,尽是那尸骸飘荡,向着远处的身影而去。其悲其伤,由心中而出,显诸于内,外则为一生追求未达,便身亡化作白骨于野外,物伤其类,如何不伤。内外相合之下,生此异境,损耗着心神,令神思不定,难免沉浸于其中,不能自拔。无任何阻碍,直面着心间恐惧软弱,浑身颤抖着,为其未竟之志,却是勉力支撑,决不放弃。
“我心中有憾,尚有大愿未成,大志未竟,岂能沉溺于往日悲痛之中,做这般小儿姿态!”
心中呐喊着,却似入了幻境般,只余一丝心力,总不能挣脱,一切如定数前行着,无可奈何。
天地尚有寿尽时,到头终化尘埃了,勿论区区一个幻境,较之天地浩瀚,差得远了。世事前移,自有其定数,至了结之时,一切如梦影,天地崩裂,返回混沌。迷迷蒙蒙,清醒了些许,却来不及有所反应,便重头再且来过,一切如旧,轮回无尽,难有解脱之时,只是觉着心神越发匮乏,离消散近矣。
内外交困之下,如此半晌已过,虽无人相扰,性命保住了,却只是一时,不能脱出心中之境,便是醒来,亦不再是他。
心海之中,经着苦痛无尽,如入地狱受刑,只余一片凄凉,几欲自刎,了却此残生,与亲友共赴了黄泉。
那于心中不愿遗忘的悲痛烙印,便是心魔,相伴着,浸蚀得内心千疮百孔,早已是伤痕累累,几欲破碎,只是今朝方才爆发。于未日之劫中,观生灵灭绝,心中早有了破绽,只是有着先人镇抚,方得一时安宁。此时,露出了端疑,亦是一桩幸事,不至与高手厮杀之时引发,轻易丧命。虽此刻亦有人暗中窥视,不甚安稳,较之与人厮杀时,再露破绽,已是好了不少。
此既是危机,亦是最大的机缘,熬过去了,便可使道心更进一步,不亚杀妻证道之举,于道心之磨砺。
情仇爱恨最伤人,偏偏甘之如饴,不愿忘了,早便立于悬崖之畔,或是一步登天,或为落入崖底,再难有翻身之日。
未日之劫中,最难过得之处,其亦已是凭着心志坚毅挺了过去,又怎会于这小小阴沟之中翻船。
养神静气,待看得淡了,有情,却无滞于心中之时,是称之忘情,只心中的坚持,余下那最初不变之念。
已待得轮回起复多番,只那生灭之际令精神松动了片刻,其余之时,皆有恐惧束缚着,有如木偶作戏。心中尚有着迟疑,交替之际,虽无束缚,然皆归于己身之所在,以小搏大,若无外力相助,怎能有取胜之机。
拖着,只能于此无息之间消亡,不若行那破釜沉舟之举,方可得渺茫一线生机。
时机难得,虽无肉身护着神魂,心神消磨得快些,却亦无其欲念扰乱之祸患,心坚如磐石,不动不摇。
心中有了打算,只待取了那最佳之时,便付以全力,不成功便以成仁,不留后手之类的,只一心为之。
无有那几位老祖相助,只是孤身一人冲锋而去,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身亡了,尚有魂魄志毅不停。
现实之中,那便是鲁莽之举,不自量力,至半路而身亡倒地,若无人相助,至死亦不能脱身,永世受着折磨,直至魄散。而今,虽无人为助力,那邪神亦非本体,只一缕心间烙印所化内魔罢了,降服了心头恐惧,再战,胜算不小。
一切皆有着定数,冲锋而起,伏于地上待死之时,便为终结之时。于最初与最终之间,实为极易挣脱之时,只要可以战胜己身。
谈何容易,轮回之间,不动声色积蓄着心神气力,至其亦不愿计较次数之时,有些麻木了,方定下决心。
“杀!”
一切皆如常,待得一声怒吼,便不再如之前般抗拒着,想着挣脱,只全神化作勇气,冲锋而去。
倒下,如往常一般,经了无数遍,凄苦哀痛蚀心,至弥留之境时,便天地消散重轮回,再无其后先人救世之事。此方幻境终究乃是心所化,无有利之处,只余其害,便是阴阳不全,有了破绽。先人之举终已存于记忆之中,不演化而出,亦有了烙印于其中。
此亦为脱身之机,振奋起精神气力,几世之余,站了起来。
“道可道,非常道……”
大呼着,向着前方奔去,身上泛着青光,洁澈明亮,与天地相呼应,与着那尸骸成海争锋。
以着己身记忆为引,奋轮回积蓄之力,使那幻境有了偏差,强弱之势瞬间颠倒变幻。此便为一次赌博,幸而其赌对了,赢得决战生机。
高声诵读着《道德经》,引动着先人遗泽,字体自幻境之中化形而出,如现世一般,汇成河流江海,冲洗着一切污秽尘埃,向着那暗淡人影冲去。
万里之遥,一瞬而过,天地合力压迫暗影,令其不能动弹,经文来回冲刷消磨着。
待那暗影寸寸散尽,天地崩塌,化作混沌,已是立于其上,再无那幻境轮回,消磨心神之祸。
经文飘荡着,暗淡了不少,不复之前青光熠熠,倍感心痛。黑色人影所化漫天尘埃,尽已褪色,化作青白之色,合着道德经文,冲入混沌之中。
混沌如鸡子,暗潮涌动,得青光经文化入,渐有开天辟地之势,令得一畔的素道大喜,紧盯着,知如此,有着莫名的好处。
青光经文救他脱身,终是耗费了不少,有些暗淡,已至未能尽全功,只处于天地将开未开之际。各人际遇不同,机缘巧合如此,便化作一颗种子,寻着素道神魂之所在,入了其中,不由怅然若失,徒呼奈何。
想得分明,于幻境之中,最上者,便是道心清明,不受其惑,经轮回不移,掌了天地者,方脱身而去。中者,便如素道之举,打磨道心,积蓄着气力,引先人遗泽脱身,得一世界之种。其下者,便是机缘巧合,幻境为他人所破灭,一无所得。至于身死道消之人,不言也罢,素道正于懊恼之中,不去想那已退出棋局之人。
来不及多有感慨,便觉一股天地大力袭来,引着神魂,便往一处熟悉所在而去,知乃是肉身之在,渡世之筏。
方归了身躯,未能活动手脚,便觉着眼前一黑,躯体发软,摔倒于地上,不由昏了过去。
“咦,方才还是好好的,怎的突然昏了过去,莫不是真的伤心过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