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修行之道在何,今世我为能够修行阅籍无数,却发现从古至今,修行之法已大不相同,道亦不同,古时修行者,求的是合天道,顺地理。而今之修行者,争天命,夺造化。又敢问师尊,师尊的传承又是何道?”止水直视天星问道,这是他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师尊。
天星闻水止此问,见水止虽是魂体,但双目明亮,低头思索了一下才道:“此事本想在你入门后再与你细说,好歹需让你知道本脉的由来,不过既然你此刻开口,那便说与你听吧,不过你魂体不凝,须得防护一二,好在这心血寒玉瓶已经祭炼妥当。”说完,只见天星上人再次从袖口中取出温养水止魂魄的玉瓶,轻轻喝了一声“去”,便倒悬在了水止头上。顿时,水止觉得山上的阴风不再刺骨,而天星上人散发的阳气也不再灼热,如同在玉瓶中一样,水止赶忙谢过。
天星这才点头为水止解惑道:“方才你说了古今修行者修行之道大不相同,其实并不全对。据本脉史卷所记,更久远的上古之时,你说的两种修行者便都已存在。那时人族并不像如今一般定居一方,反而跟随兽群不时迁徙,而且人口不盛,大的部落也不过几百至上千人,在群兽与山险之间穿越,于夹缝之间求生,实属不易。直到人们开始摸索出修行之法,不过那时修行之法并没有如今这般繁多完整,大致分为两类,顺天地之理,沟通天地之精,求生存之法;而另一种则是吐纳天地之精,强身炼体。至于其它像是学习奇兽吞纳百物的取死之法,在此我就也就不提了。
这两种修行之法,前者是顺理听命,后者是逆势夺命,但殊途同归,皆是为了部族能在这天地间活下去,并无冲突。只是夺命者可至世间之强,却挣脱不了,生死之理,天人五衰,终成烟土,而顺理者,虽无有长寿者,然而一旦开窍,便可凝练神魂,转世宿慧。久而久之,夺命者被遗忘,而顺理者昌,这便是如今修行者的由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人族凭借着顺理者的宿慧,学会了更过的东西,从此定居各地,繁衍生息。
接着便是你所知晓的古时,而那时的修行者也不能依你所说的那样一概而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的岁月,人族终于在世间有了根基,修行的目的也渐渐变得不一样了,就如同你我第一次相遇时那样,希望超脱世间的束缚。可是如何超脱呢?没有人知道,因此便有了世间各种修行之法,一代代的传承,便成了后来的宗门和修行之地。
那时修行被分为四类,正道、魔道、邪道及左道,正道者寻天地至理,明理成道;魔道者随心随性,不背束缚,成大自在道,以示超脱;邪道者亦是寻天地至理,但却不是顺道而为,反而是破道而出,一反常理;至于左道者寻自我之道,自成一道,不与它理相续。此为四道之理,而我脉乃是上古之邪、左之道,而后因不容于其它三道,被归为魔道,至于理由,你入门便知,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说道这里,看你疑惑的表情,是否已经对当今修行之法产生了质疑呢。如今的正邪之分与古时并不相同,换句话说,以上古四道而言,如今这般只剩下了邪魔二道,而区分正邪之分的已经不是修行之道,而是修行的法门。你可知这是为何?”
水止摇摇头,他毫无头绪:“可是如今的修行之法更为精妙呢?”
“对,亦不全对,修行变成如今这般,皆因两件事,其一便是上千年前邪道出了一名天才,找到了以自身元气吞吐天地元气之法,此法修行,可得天地之源,威力甚大,而且可夺寿元。在古时,四道并无生死之争,反而会一同出面,救族人与水火之中,因此,此法一经传开,便被各方拿来相互印证借鉴。而第二件事便是在此法传开之后,修炼之人剧增,天地元气剧减,引得天道渐衰。由于这两件事情,才使得日后上古修行之法难存,修行不易。而此法确实甚妙,渐渐被各修行者所吸纳,却使得如今的天道,不过是勉强用人世之轮理为续而已。这便是修行的历史,你若想知道的更为详尽,便待你入门之后传你。
再说我脉之道,修心正心,需游万里,破禁忌,与禽兽共舞,勘破劫数;聚万念,引心魔,凝聚魔影;说来与那被成为大心宗的地方有些相似,皆是修心为主。”
“那请问师尊,修心至何,方可超脱。”水止皱眉道。
“心道破天时,可超脱这片天地。”
“超脱这片天地?这是何意。”水止又问道。
然而这次天星上人没有回答,而是笑着摇头道:“这还不是你告诉你的时候。倒是你如今是否可有改变主意,是否愿随我修行,若是不愿,我便在送你入世,从新来过一世,便了结我们的缘分。”
水止急忙摇头道:“与师尊相见时,我不知修行之事,但正如我当日之言,我必不悔,至于如何修行,路还是要自己走,师尊我说的可对。”
“嗯,说的不错,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要耽误了,走吧。”
“是,师尊。”
远处晨曦渐起,天边的云彩已然染成了红色,天星右手一挥,便将水止收入了心血寒玉瓶中,接着转眼便不见了。
..。
不久之后,一间民宅之中,传出了妇人痛苦的呻吟声,而门外则是一位身穿麻衣的中年男子正焦急的等待着,随着屋内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中年男子便大喜的来到门边,向里问道:“产婆,可是我家婆娘生了。”
然而屋内除了婴儿渐渐微弱的哭声,却没有人回答,急的他举手拍打起门来,不久后,门终于开了,但他见到产婆一脸为难的样子,便知大事不好了。
“黑子他爹,你家婆娘没事,不过你家三娃.”产婆小心的将抱在手中的,用干净的红布包裹着的婴儿交给他,只见襁褓中的孩子一脸青色,已经没有了气息。
“老黑,你节哀吧,这种事是常有的,你家三娃命不够硬,挺不过来,这是天意。”
按照习俗,出生夭折的孩子必须在落日之前埋葬,不得已,在黑子的婆娘见到孩子之前,孩子便被她的丈夫匆匆埋葬了。而日落之后,在无人的坟场,天星有出现了,那名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正是水止。天星从袖中取出玉瓶,手一挥,水止的魂魄便出现了。
“今世,你先天夭折,乃是前一世寒潭之伤所致,我虽温养了你的魂魄,然寒气却没有全然驱散,带入了你这一世的胎中,实属因果,不过这也是一种经历。在胎中你灵觉未失,不知有何感受。”
“回师尊,我在胎中,觉得甚是玄妙,似乎对书中所说的胎藏之谜有些感悟,但却道不尽说不明,不过,在胎中我感觉甚是饱满,气息不失,若要形容,只有用无漏之说。”水止回答。
“善,你今世有何要问?”天星上人点头道。
“师尊,前几世我总是问与自己有关的问题,今世我想问问这世上的道,不知您可否为我解答?”水止恭敬的说。
“你且问来。”
“回师尊,上一世我生于修行世家,知千年之前修行之人从不干涉,也不在意这世间的争斗。然而为何四百年前修行之人纷纷入世,引得世间战乱不断,记得第六世,我为军人时杀生无数,却不及在这乱世中死去的千万分之一。然而平息了不足百年,我隐约觉得乱世将再起,而且会比上一次更为残酷。请师尊解惑,这背后到底有何因由。”
水止问完后,天星没有回答,反而问他:“你很在意此事?”
水止则点头行礼,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天星对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回答:“此事~此事你现在知晓无意,而且答案与上一世为师所提到的超脱这片天地有关,故为师以后会告知你的。”
至今为止,天星对水止的问题都是知无不答,除了关于“情”以及这个问题,然而“情”之一字,水止相信师尊是因不知而不答,这个问题却是知而不答,不过水止却从“这片天地”几个字中有了一个猜测:“师尊可是说天外有天?”
然而天星上人却摇头不答,只说道:“莫多言,再问。”也不知是说水止猜的不对,还是不许他再问的意思。
水止知天星此刻不会告诉他这其中的隐秘,只能作罢,准备将困惑留到第十世,正式入门时再开口,因此有些失落的说道:“那请问师尊,如何见真我,知本心?”
“清澈见明,不失自我,不迷茫,不迷惑,便知本心,不过,为师也尚未修得此境界。”
“如此简单?”水止疑惑道。
“简单?”天星第一次对水止有些不满:“前世你问我,何为情,何为爱,你可悟了?”
天星上人一提,水止才知道,明心通透绝非易事,或许自己能够大部分时候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或许有许多事情自己一旦遇到便心意不能通畅,他也明白为何有许多修行者要斩断各种念想,便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心境,但天星却没有让他这么做,反而让他入世历练,或许这便是不同的修行之道。
“师尊,弟子知错。”
“嗯,如此,我们便走吧。”
黑夜中,两个身影随之消失,而没有任何痕迹,只有刚立起的一个小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