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在我话落的同时就眨眼睛,我猜被蚂蚁咬的感觉也不怎么好受。我笑了笑,从地上站起身,“长存!将他给刨起来!”
于是,长存又把他给刨了出来。
我站在江才尽身边,很是满意长存的三下五除二的动作,那黑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头朝下,埋进去!”
我转身走了,留下一脸笑意的江才尽和一脸怔愣的长存与黑衣人,还有站在一旁看戏的兰初九。
自知晓可能是老爹那里出了问题后,我一颗心提心吊胆的,生怕赶到苏州时,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一路上舟车劳顿,没心思理会沿途的风景如何,江才尽摇着扇子在车辕上一边看风景一边与兰初九说笑。
这就是我郁闷的地方了,这兰初九好好的相府小姐不做,为何非受这赶路之苦去苏州呢?好吧,她去苏州我没话说,可是干嘛要与我们同行呢?好吧,同行我没话说,毕竟这是去苏州的必经之路。可是,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她干嘛老喜欢拿高高在上的眼神我呢?好吧,她是相府千金,高高在上也很正常。可是,为何其中还夹杂了胜利呢?
哎呀,我去!想想就浑身不好受!
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没由来的一阵心烦。索性闭上眼睛装睡,奈何脑袋里装了太多的事情,根本就睡不着。我一面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面又忍不住想要去听他们说了什么。
唉~我叹口气,迟早有一天我会被自己逼疯!
突然觉得这些事情有些奇怪,我家做的是小本生意,就算有仇家,顶多也只是不再与我家有来往而已,为何却惹来杀身之祸呢?老爹平日里与人相与都是一脸笑意,自然不会有什么仇家。偏生这次却有人要取他女儿的性命,还说是我老爹生意上的事情。这着实让我想不通,而且,为何还会遇上兰初九?真是巧合?江才尽也有些可疑,他分明就是认识兰初九的,为何在我面前却装作不认识?
我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若是觉得累了,可以先躺下休息一会儿,”不知何时,江才尽已经坐在了对面。他歪头看了我一眼,又道,“别想太多,指不定是你自己招了仇家。”
我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安慰人的。不过他的话倒是有些可能,说不定就是我自己招来的仇家。
“他这次如此匆忙的赶去苏州,”我垂下头,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总觉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感觉江才尽往这边坐了坐,下一刻他就握住了我的手,耳边响起的是他极轻的安抚,“别怕,还有我在呢。”
别怕,还有我在呢。
便是因了这句话,这一路来的烦躁与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心。
我想……我还是喜欢江才尽的吧……
身体一旦放松下来,意识便逐渐模糊起来。我感觉我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能听到极小的说话声,还能感觉到一只手在抚摸着我的发。那种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就像小时候顽皮被老爹抽了之后,爷爷抚着我的发安慰我一样。
赶到苏州的时候,正是半月后的夜里。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兰初九跟着的好处,那天夜里已经禁城了,我磨破了一张嘴皮子,看守城门的侍卫就是死活不给我开门,就在江才尽要强行动手的时候。兰初九往城门下一站,相府腰牌一亮,吓得看城门的侍卫赶紧点头哈腰的将人给迎了进去。
我扶额,这待遇区别也太明显了……
这个小插曲容不得我多想,进了城又匆匆往苏州的老宅子赶去。
那天夜里极黑,只有一点毛月亮挂在天边,迷蒙的光,有些凄凉。街上偶尔传来一两声醉汉的吆喝声,在无比寂静的夜里响起,有些突兀。江才尽仍旧坐在车辕上与兰初九小声说着话,偶尔回头来问我对不对?是不是?我心下烦躁的很,没心思理他,他见我不答便不停的问我,没法,我只好胡乱的应着。
一开始就担心老爹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忙起来不是很得心应手,所以我才不听老爹劝阻要跟来苏州。同时,路上也想过老爹会出事,也有心里准备。可是,当看到谢家老宅的牌匾上挂着的白绫时,我还是感觉到自己一颗心沉入谷底。
我看了看江才尽,发现他皱着眉,一脸的沉重!稳了稳心神,方才踉跄的走进宅子。守夜的小厮估计是见我脸上表情有些太过狰狞,一个个就那样奇怪的看着我往灵堂而去。江才尽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只顿了顿便继续往灵堂走去。
灵堂设置在正厅,与正门的距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我一路过去却仿佛走了几个时辰。
我娘是生下我就撒手人寰了,所以我是我老爹带大的。听爷爷说,我才生下来那会儿,老爹对我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眼睛都不眨的紧盯着我。现在想来,可能我是娘留给爹的唯一念想,他怕我有一天也离他而去。后来,我长大了,性子与其他小姐比起来也略显奇怪了些,老爹看我的眼神就越来越纠结,曾一度怀疑我是不是我娘亲生的。
我也想过老爹有一天会丢下我一个人,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半个月前,我还在与他斗智斗勇,半个月后,我在外面,他却躺在了里面。
我歪跪在老爹的灵堂前,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眼睛干干的。想哭,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哭出来,只睁大眼睛看着前面楠木棺材,似要透过棺材看清里面的人。
旁边有身影动了动,我侧头看见了江才尽。他神情莫测的看着我,有些纠结有些无奈,“想哭就哭出来,没人会笑话你的。”他叹口气,摸了摸我的头。
我只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盯着他,半响才摇了摇头,“老爹看见了会笑话我。他说我都嫁过人了,再哭就会让别人笑话的。”
“阿散,”他轻轻的叫了我一声,“我不是别人,我是江才尽。”
我还是摇了摇头,“老爹说你也是别人,所以你也会笑话我。”
“阿散,你说过会把我装在心里的,怎么会是别人呢?”能感觉到他放在我头上的手一僵,随后耳边才想起他的低叹,“阿散,别与我赌气了好不好?”
我看着他,想说我没有与他赌气,张了张嘴,却只听见了哽咽声。我急忙别开头,生怕下一刻就忍不住哭出来。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下一刻我便被江才尽从后面抱住,我动了动想要挣开,奈何他却抱得更紧了。我跪在地上,江才尽跪在我身后,一手禁锢着我的身体,一手捂住我的双眼。这下,真的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散,”他的手有些凉,我睁大双眼想透过指缝看外面昏黄的烛光,“哭吧,没人会看见的。”
我愣了一下,再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夜里很静,除了江才尽轻微的呼吸,便是我的呜咽声。他一直捂着我眼,泪水被他的手阻挡在一处,全部聚集在脸上有些难受。
“江……才尽,”我哭的一抽一抽的,连句话也说不完整,“你……放开……我……”
“我不会放的……”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很轻,轻到我以为他没有说话。
“老……老爹……嗝……还说……我嫁不出……去……他就……养我一辈子……嗝……现在……自己却……躺在里面……不……不说话了……”
“别怕,以后的日子,我来养你。”
我记得江才尽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对着我耳朵说的,气息喷在脸上有些痒,温润的嗓音,让我沉迷。
“大半夜的,你们在这里抱成一团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