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的手，也不是她的身子，乔雨来有些慌乱地抚上自己的脸，虽然摸不清楚，但隐约已经明白有些什么一定是不同了，大大不同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会莫名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这难道竟是什么借尸还魂么？以前闲时倒也看过一些话本，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真正发生任谁也接受不了吧。
反正乔雨来再怎样想要镇定下来，亦是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等到悠悠转醒，屋内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布帘子外面隐约有些灯光和人语。乔雨来说不上来自己现下是什么心情，也来不及多想已觉得腹中饥饿难耐，竟是不如晕过去舒坦。
张了张口，喉咙也是干得有些冒火说不出话来，犹豫片刻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这屋里除了一张床和靠窗边有张桌子，床边有个小凳之外别无他物。即使光线不明，走起来也不至于绊倒什么。
但周身还是无力，估计是饿的，生产的不适倒是没什么感觉了，也不知道这身体到底生下孩子多久了，至少绝不是如她之前的才刚刚三日。
拖着两条软弱无力的腿好不容易走到门边，刚要掀那帘子就听外间少女的声音突然带着哭腔叫嚷了起来。
“我不嫁！说什么也不嫁！娘，你也知那周家什么情况。除了比我们略强一些，还有哪点好处？更别说周二黑那种长相了。。”
“你不嫁！不嫁就等着饿死吧！咱们家这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这是一把有几分苍老的男声，说了一句话倒是带出来一串咳嗽，听着有些渗人。
紧接着是那熟悉的妇人声：“孩儿她爹，你也别急。芹儿，周家是不算如意。可周家二小子为人实诚又有把力气，上山能打猎下河能摸鱼，就算是灾年也绝饿不着你，咱们家。。咱们家实在是没指望了呀！”
“我不嫁！我宁愿去大户人家做丫环也不要嫁去农家，这种穷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咦！这丫头先头看着一般，竟还有这般心志，乔雨来略有些惊讶。
不等乔雨来感叹完，就听得“呯！”地一声脆响，尚未见过的老爹已经大声斥责起来：“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说都不听是吧？当丫头！当丫头有什么好？一旦卖身，你连小命都不是自己的，主子家想让你死你就得死，咱们农家虽是穷些，却是自由之身，这是好多做人奴才下人的求都求不来的！”
乔雨来听了这话，先是一楞无声苦笑了一下，随即不由有些佩服。她还真是小看了这农家人，听听人家男当家的这话，再看她的遭遇，说得可不正是道理。
她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少女辩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自由之身又怎么样？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要这自由之身又有什么用？”
这话原也没错，乔雨来细细品味着，难免还是满心苦涩。
妇人接着道：“芹儿，你别再说这些话来气你爹爹了。本来。。本来有你哥哥在，他习文不行，习武却是不错，去从军就是为了给咱家挣个前程，可他毕竟福份不够。。”
“不要再说了！”男当家的似是不愿听这儿子过世的伤心事，再次猛拍桌子道：“你不嫁也要嫁，反正咱们家就算饿死也不去做人奴才！”
这句话一出，室外安静了片刻，接着便听到有些不甚利索的脚步声出了屋子。
安静了片刻，妇人才又长叹一声道：“你爹爹心里苦啊！芹儿，听话，你爹不会害你。周家的二小子在咱们这一片真是不差的，他。。他若不是打小和你哥哥要好，就咱们家现在这般景况，他爹娘只怕还不肯让他上门提亲的。”
“谁稀罕！我听周婶子说了，现下候府正托她找人，我要是能进候府，吃的穿的还用愁么！”
“芹儿，娘已经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和你爹都做过下人，都是从那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这还是你爹当年救了小主子一命才得了脸面挣来这份自由。那些大宅子里看着是荣华富贵，可里头的暗事你哪里见过。我们家现下虽然是穷，也是连着这一两年诸事不顺才会弄到这步田地，早年一家子都宠着你，你何曾真正吃过苦头，那有钱人家的丫头可不是好当的，生死不过是主子的一句话！”
“我。。我也知道，可现在不是没有法子了吗？”少女的声音弱了许多，也有几分无奈。
“等你爹爹的腿好一些能继续去赶大车，你嫂子的身子好起来可以做些绣活，咱们还有两亩薄田种着，日子也不是不能过，还有你哥哥的抚恤金。。”
“不要提那抚恤金了，我可听说了，早被上面贪墨了，就算勉强有些落到我们手里，恐怕也就几个大子而已。哥哥死得还真是冤枉，连个尸首也不见。。”
“你小声些！官家的事咱们哪里说得清，也没处讲理去，都是我的虎儿命不好！”
这妇人还真是个特容易认命的主，小姑娘就不一样了，“我哥怎么命不好了！要我说都是那个扫把星惹来的！也不知道哥哥是从哪里带回来的，来历不清不楚不说，回来就大着肚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哥的骨肉。偏我哥一个劲护着她，现在却是克死了我哥不说，连带着小侄女儿也才刚满月就没了，还有爹也是好好的就摔了腿，我看就是她的命最硬！李大夫都说没救了偏还活过来了！”
“芹儿！”妇人万分无奈地道：“你嫂子心里也苦，自打你哥哥没了的消息传来，她就只知道做活，吃不下睡不着的，这些我和你爹都看在眼里，她不是那等没良心的孩子，又本份得很，来咱们家这些日子，对我和你爹，对你可有半点不好？她身上那几件首饰还不都是给了你。咱们只是苦在了一堆，你又何必总是拿那些话去刺她！”
虽然乔雨来不是那叫什么素素的女人，但她婆婆这话说得让乔雨来心里都忍不住微暖。
看来她虽然不知为何返魂在这穷苦农家，家里倒有两个明白人。那小姑子虽然嘴巴坏，多半也是小时候家里宠了些，又加上家里现下境况太差令她心烦才需要一个可发泄的人吧。
小姑娘不好对爹娘发火，处处针对她这个来家里没多久死了丈夫又没了孩子的嫂子也着实是正常的很。
按常理，应该是一家子都不待见她才对，所以说那妇人两口子真不是什么糊涂人。
乔雨来一时也不知是悲是喜，只是那份确确实实还活着的感觉却是越来越真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