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地连苍,阔野茫茫,这一日,周匡与往常一样,放牧于草场之上,突见一队人马携几十匹“东华良驹”由北而来,此批良驹产自君山与冀国边境,华水以东的平原之上,高大骏捷,体魄伟健,肤呈青黑之色,鬃尾毛发光洁透亮,盈白如雪,能日行千里,跋涉远途,为天下名驹。
周匡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马匹,忙上马观瞧,正望得出神。突然迎头一鞭抽到脸上,印出一道血痕,周匡捂住脸,转目一瞧,只见一虬须汉子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衣衫华丽,面目凶悍,此刻正手持皮鞭,得意洋洋地打量着衣衫褴褛的自己,满脸不屑,嘴角似有一丝嘲笑。后面跟着几个商客,从打扮上看,显然是其手下,也皆是骏马锦衣。
周匡观瞧了一阵,竟认出此人。口中吟出一个名字:“马六?”
这马六原为炽风寨牧倌,训的一手好马,以前在张敞手下做事。一直以来,对周鹂垂涎不止。一次酒后失性,趁其落单,欲对其行非礼之事,周鹂拒死不从,幸得张敞及时赶到,吩咐众人将马六痛打一顿。将其贬至草料场,看守草料。
三年前马六又因酒后误事,打翻油灯,烧光寨中草料,被张敞举报,受到寨主应仁重罚。如此一来,旧恨加新仇,马六对张敞愈发深恶痛绝。自此马六声名扫地,在寨中实在混不下去,便远走他乡,投奔姬家商帮。因擅长驯马,相马,故渐受姬家重用。
辽湖周边水草丰美,气候适宜,牧畜兴旺,乃养马宝地。此番姬家欲辟辽湖商路,因马六为本地人士,故派其于辽湖之滨开铺圈地。如今得势还乡,自然是趾高气扬。
马六收回马鞭,努嘴道:“:“呵呵!小子,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吧!这片草场现在是六合坊姬家的了;识相的赶紧滚蛋,去别处放羊!”
周匡无缘无故挨一马鞭,心中火起,见来人原来是马六,便怒目而视,也不答话。
二人对视,马六望着对方,愈发眼熟,三年以来,周匡虽身高猛长,五官面容却变化不大,片刻之后,马六便将其认出,一脸猥琐地说道:“哈哈!周匡,原来是你这个野种!听说你们母子被张家赶出来了,不如跟叫你娘我吧,也免些劳碌之苦。过几年,包管给你添几个白白胖胖的弟妹,哈哈哈哈!”说吧,理了理衣领,掸了掸袖口,挺立马上,模样很是神气。
周匡熟知母亲早年艰辛,又经历家庭变故,兄弟阋墙,平素最忌被人辱骂为野种,一听此言,胸中愤恨,心道:“狗眼看人低,一有钱势就如此张狂!”
于是周匡“呸”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也不搭理马六,转身回马,扬鞭而去。将羊群赶到一处,继续在草场上放牧。
马六愣在原地,后边那几个伙计见状窃窃私笑,惹得马六心中怨恼,充着那几名伙计喊道:“愣着干什么?跟我来!”
说罢,马六等人赶上周匡,恶狠狠的道:“我的话你当是放屁么?再不滚远,打得你满地找牙!”
周匡道:“炽风寨只租了半边草场给姬家,你当我不知?这几天倒是听几个大伯说姬家人不守约定,私自越境,强占寨民草场。原本我还不信,心想姬家声名颇佳,怎会如此龌龊?今日见你这狗仗人势,持强凌弱的架势,我倒是真信了!”
那几名姬家商客听言,满面羞愧。马六大怒道:“妈的!毛都没长齐,还敢跟大爷我扯东扯西!龟孙,今日让你尝尝大爷的厉害!”
说音刚落,马六策马上前,扬起马鞭,照着周匡背部就是三下,周匡身板单薄,哪里受得了这通重击,扑通一声,翻到在地。马六仍不解恨,跳下马来,将周匡一通踢打,直打得周匡鼻青脸肿,满身淤青。接着,马六又指挥那几名伙计一拥而上将周匡的马和羊群抢夺。
周匡见对方人多势众,只好忍气吞声,逃回寨中,将今日之事告诉母亲。
周鹂听言,泪如雨下,道:“我母子本来就生活艰苦,现在又遭小人报复,如今羊马被抢,家中只剩一匹瘦马。叫我们以后如何度日?!”
周匡见母亲如此伤心,心如刀绞,沉思片刻,将其母抱住道:“母亲放心,今日之事,不会就此了结,我一定要那马六知道我的厉害!”
数日之后,马六等人仍在草场放牧。连日以来,几人已将周匡的羊群烤食大半。此时,正值午饭时分,众人刚刚坐定,准备烧烤羊肉。忽听“嗖--嗖”几声,几块石子由不远处的树林飞出,直击众人面门,后脑,打得众人脸青包起。众人大怒,寻声望去,只见周匡手持弹弓,骑着一匹瘦马正立在林中哈哈大笑。
马六怒道:“小贼真是胆大包天,今天抓到你,定要扒你一层狗皮!”说罢,与众人翻身上马,直奔周匡而去。
周匡见众人追来,忙回马奔逃,在林中不停绕圈。马六等人骑得皆是宝马良驹,如在平原阔地,几步便能将周匡追上。可如今身在密林,周围枝叶繁茂,地上又满布老根枯藤,这队人马便失去了平日优势,被周匡越带越远,直入密林深处。
马六等人怒气难消,正奋力追赶,突然几名伙计人仰马翻,摔倒在地,仔细观瞧,原来是马蹄被兽夹夹住,不能挣脱。却在此时,周匡在远处回身喊道:“一群狗贼,就知道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有种来追爷爷呀!”
马六哪受得了这般挑衅,让方才落马的伙计,留下来救马,自己带着剩余的两名手下,拍马向前,撵了上去。
就这样,周匡与马六等人一前一后,在林中奔驰,越往前走,树林越发稀疏,地势也愈发平坦,马六等人也加快马速,死死咬紧周匡。眼瞅着距周匡只有几步之遥,突然,周匡猛踢马肚,那马飞身而起,向前一跃。马六顿感不妙,忙勒住马缰,怎奈快马飞驰如电,仍是向前跑了几步,方才刹住脚步,停在原地。身后的两名伙计却猝不及防,飞马驰来,未来得及勒住缰绳,却正好将马六撞上,三人连人带马一起向前翻倒,摔落在地,马六方欲起身,突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突然崩裂,马六等人连人带马顷刻间陷入一巨坑之中。
周匡站在巨坑边缘望着众人冷笑道:“记住,以后不要惹我!”说完向坑中吐了口唾沫,便扬鞭而去。
原来周匡平素与寨中猎户交好,又熟悉林地的地况。此番复仇便向猎户借取兽夹,在地利之下利用用陷坑将马六众人一一修理。
事毕之后,周匡便驰马出林,观瞧马群,见一公马身形硕大,修长矫健,群马皆对其俯首亲昵,想必定是头马。
北人驱马,如同南人驶船,大多北疆之人自幼便在马背长大,年少之时便已精通骑马与御马之术。
周匡亦是如此,只见他手持套马杆,缓缓靠近头马,这套马之技颇有讲究,套马时一抖竿头木梢,抛出套索,若正好勾住马头,是为最佳。若技艺不精,套到马脖,则会被马狂拉硬拽,免不了撒手扔杆。但见周匡轻抛套索,正中头马之首,转瞬之间,几十匹“山下良驹”便被其牵引而去,赶回了炽风寨中。
周匡回至寨中,将今日之事回告母亲,惹得周鹂又喜又怕,喜的是凭空得来数十匹宝马良驹;怕的是姬家商帮威势盛大,恐生是非。为自保求援,周鹂建议留下十匹良马,其余全送与寨主应仁及寨中大户,猎户。周匡知事关重大,便依母亲之言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