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暮夜,草木萧索,又一度凄风过境。君山国与冀国交战已有近两年,这两年来,双方互有胜负,军士百姓死伤无数。此值严冬临近,霜雪将至之时,两国将士疲态尽显,都期望早日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胶着战争。
边界之上,冀军主力在国主统帅之下,结营数里,旷野之上,一时间灯火稀疏,尘烟掩月。征战数日,冀王伤疮难忍,翻来覆去,久难入梦,灌下几口老酒,方才能卧榻安眠。筋疲力尽的将士们此时大多酣然而眠,鼾声四起。无数伤兵半梦半醒地伏于军塌之上,疲痛交加,浅声低吟。几名难以入睡的军士叫骂着,疯狂的蹂躏着军中从敌国虏来的营妓,宣泄着心中的仇恨与恐惧。。
点点星光之下,一彪骑兵,正缓缓靠近。这波人马周身披挂轻甲,腰间横挎长刀,所用兵器,甲胄皆以玄镅精铁炼成,这玄镅精铁,刚中带柔,轻如纸皮,为君山国特产奇矿。
以其所制甲胄,刀枪不入,却又轻若布衣,着之灵巧轻便,不似寻常甲胄那般笨重;以其所制兵刃,吹毛断发,锋利异常,却又轻盈顺手。
只见一雉盔将官,径自来至一皂袍大将面前,拱手言道:“将军,敌营之中,虏有我国不少百姓。当如何处置?”
皂袍大将道:“此番突袭,我军粮草有限。且此役之后,我军当急行北上与友军会和,合围敌军残部。若携带百姓,则恐图生是非,泄露军机,贻误大事。兵贵神速,国事为先,敌营上下,不管敌我,皆不留活口。”
“喝!”雉盔将官领命而去。
但只听其一声令下,这彪人马,尽皆引燃附着在箭头尾柄的松脂,油布,散成左右两处,结成环形骑阵,以犄角之势将敌营夹住,霎时间,蹄声四起,万箭齐发,无数火箭直坠冀军大营,将其笼罩在倾盆火雨之下。中军帅旗处尤是箭雨密布。
转瞬之间,冀军大营已成一片火海。营中兵将自是乱作一团,相互踩踏,未及敌方进攻,便已死伤大半。
君山玄镅骑见敌已溃不成军,纷纷抽出玄镅弯刀,解开环形骑阵,三五人为一队,列成锋矢阵形涌入敌营,左劈右砍。
此时冀军大营之中,一满身浓毛的莽汉正将一君山少女压在胖大的身躯之下行云雨之事。忽觉帐外火起,但只闻人声嚷嚷,嘈杂鼎沸。那莽汉忙起身握刀,也顾不得穿衣,就赤条条的杀了出去,刚与敌军打个照面,便被砍翻在地。
那君山少女见状,忙以碎布擦去下身的污迹,拭干香汗粉泪,拾起衣裳,裹起****的身体,出帐而望,却瞧见自家旗帜,不禁珠泪滚滚,心中感叹:“受得许多凌辱,终于云开见日”。
只见她快步疾行,迎上前去,用君山话喊道:“救我,我乃君山百姓”未料想那君山铁骑,纵马向前,手起刀落,亦将其挥为两段。
冀王见大势不妙,便率领数名亲卫骑马逃遁,方出大营未至一里,却只见迎面围拢一彪君山人马。
君山大军围三阙一,这彪人马早已久候多时,见冀王既至,便弓弩齐发,但见无数流矢凭空而降,猝然而至,将冀王与其亲卫射杀其中,,,,
大营之中,兵马交错,杀声阵阵,好不混乱。杀至天明,冀营将士与俘虏,皆被屠戮殆尽,不见活口。在这场奇袭之后,君山骑兵休整半日,收整了些辎重,兵器,便疾行北上。
日暮西陲,待这彪人马渐行渐远,一亭亭少女却于尸山血海之中坐起身来,四下环顾,见敌仇皆亡,同伴罹难。不禁雨泪倾盆,嘶吼震天,,,,
这名少女轩辕名叫周鹂,君山名千羽鹂,年方十八,生的高挑俊美,容貌清秀。她本是轩辕百姓,儿时父亲去世之后,因母亲改嫁君山商客而改换国籍,成了君山子民,两国交战时,被冀人虏来充作军妓,备受蹂躏。此刻虽逃出苦海,却因冀军将士奸污,珠胎暗结,已怀有一月生孕。
昨夜君山骑兵奇袭之时,见其不分敌我,斩杀同伴,便伏在同伴尸身旁,倒地装死,方才躲过一劫。
周鹂意欲北逃,回归家乡,奈何边境此时兵祸不断,阻断去路,家乡又是双方血战重地,为保性命,只得向南,逃往邻邦烛余国境内。
却在此时,周鹂巧遇一波边境流民,便与之结伴而行。一路之上,大家相互照顾,倒也能保温饱。数月之后,历尽艰辛,此一众人终于逃至辽湖湖畔,此处为烛余与冀国边境,去往烛余,只有数里之遥。
入夜,周鹂起身如厕,隐入营地之外草丛之中。突然杀声四起,原来是山中强盗趁夜来袭。营地之中,瞬间血流成河,周鹂闻之大惊,躲在草丛之中不敢出声,方才躲过一劫。
待至天明,周鹂见强盗远去,方才从密丛中起身,入得营中,四下查看,随行流民竟无一人生还,营中财物也尽被掳走。周鹂不敢久留,沿着湖岸,慌忙而逃。
历经数日,几经辗转,周鹂一路乞讨,流亡至辽湖南滨,行至烛余国境内。此时她早已精疲力尽,加之胸高腹大,更是寸步难行,远远望见一对人马,打着一杆大旗,上绘恶鬼纹样。周鹂欲上前呼喊,怎奈饥寒交迫,有气无力,迷迷糊糊地便摊倒在湖边。
恍惚之中,周鹂梦见自己赤身露体,小腹恢复平坦,任是处子之身。环顾四周,发现再次身处冀军大营,一群断手断足,面目焦糊的冀兵将士,将自己围在当中,笑声猥琐,欲行非礼之事。
却在此时,只见天边飞来一只恶鬼,其肋生肉翅,青面獠牙,目若铜铃,体高一丈有余,周身赤发如火。
那恶鬼从天而降,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将那群将士吞入腹中。周鹂以为得救,不想那恶鬼却将其一把掀翻,压在身下,行****之事。
周鹂又惊又怕,大叫一声,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大屋之内,一名长者坐在一旁,他身着绢衣,须发斑白,亦有两名老妇守在身旁。
周鹂环顾四周,却发现帐顶大旗之上,所绘恶鬼图纹与梦中竟一模一样。不由得吓出一声冷汗,口中用君山话念叨:“恶鬼,鬼!”
身边众人不明其意,周鹂又用华语说道:“恶鬼,鬼!”
那长者见状笑道:“姑娘,这不是恶鬼,乃是我辽湖牧民所拜的风神,能保风调雨顺,牧畜兴旺,百家安泰,所以家家挂他神像。”
周鹂自幼随父行商,辗转于冀与君山两国边境,熟知君山及轩辕语言,听长者如是说,心下稍安。
“快去烧水,为姑娘准备汤药。”长者说到,
“诺!”那两名老妇应了一声,便走出室外。
“此为何处?我怎么会在这里?”周鹂问到。
“姑娘不必担心,此处为炽风寨。当日姑娘晕倒在湖畔之后,被我等发现,便将你抬入寨中安顿。在下张敞,为寨中掌簿,平素协助寨主掌管寨中官家钱粮。姑娘姓名为何?哪里人氏?为何流落至此?”
“小女乃是君山百姓,祖籍轩辕,两国交战,我被冀军虏入营中。”周鹂迟疑了一阵,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想起了许多屈辱,不禁泪如雨下道:“家夫被冀军杀害;后,后来冀营遇袭,我才趁乱逃出,流落至此。”
“嗯,姑娘奔波劳顿,又有孕在身,且先在我家歇息,养好身子再做打算吧!”
“嗯!多谢大人收留!”周鹂仔细端详眼前这位长者,此人年龄约五十上下,身形高大,声音洪亮,面目黝黑,倒是一副可靠模样。
“姑娘不要客气,有我张敞在,定不让姑娘再受苦难!”张敞说着,竟拉住周鹂的纤纤玉手,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这位梨花带雨的玉人,似有无限怜爱。
周鹂想要挣脱,却转念一想:“自己孤苦无依,又有孕在身。若能找个良人,也算有个依靠。眼前这位长者,即是寨中掌簿,想必能写会算,颇有家财。
乱世求生不易,他若对我中意,也可为自己及腹中孩儿寻个靠山。”思来想去之后,周鹂应允张敞情义。面对眼前这位与父亲年龄相当的长者,含泪莞尔一笑。
这炽风寨处于烛余东部边境,与冀国相邻,乃烛余境内华人所建村寨。为两族文化交汇的牧区,即使是华夏子民,也颇有异风异俗;
而这寨中掌簿张敞家境富裕,发妻早亡,膝下二子早已成家,为寨中大户,各有家业,所以张敞老来独居,颇为孤寂。见周鹂年轻貌美,无依无靠,便有意娶之为妻,对周鹂自然是百般照顾。
又过了数月,周鹂诞下一子,满头乌发,手足壮硕。因其子出生之时,被接生老妇包裹安抚于竹筐之中,便以谐音,取名为匡。
周鹂感念张敞恩情,与之结为夫妻。其子亦名张匡。
光阴荏苒,岁月流转,匆匆已过十五载,此时君山与冀国早已休战,双方互通商贸,友好往来多年。
话说那夜君山奇袭之后,冀怀王中箭身亡,(死后谥号“怀”)其长子姜源继位,成为新一任国君,在之后的战事中姜源诱敌深入,决断敌军粮道,之后又奇计百出,利用地形歼敌无数,终于扭转乾坤,打得君山握手言和,割让许川以北数座边城,使得冀国扩地千里。自此,姜源威震北疆,使得外敌不敢来犯。
数年之后,姜源又率兵西进,打得烛余节节败退,割让了包括炽风寨在内的数座边界城寨。故此时炽风寨早已为冀国领土。
张匡此时年满十五,已长成形容俊逸,身形修长的翩翩少年。
三年前张敞因年迈体衰,房事过度,猝然辞世。丧孝之事一毕,其二子仗着自己家业甚大,男丁众多,便欺负起孤儿寡母,瓜分了张敞留下的家产牲畜,将周鹂母子赶出张家,不许其再用张姓。迫于张氏兄弟压力,张匡便随了母姓,更名为周匡。
周鹂为人宽厚,在寨中人缘颇佳。张氏兄弟所为,寨中父老实在看不下去,便纷纷出面,为母子二人鸣不平。
人言可畏,那兄弟二子见实在拗不过众人之口,便给了周鹂母子两匹瘦马,数只瘦羊。以堵众人之口。。就这样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勉强度日。三年来二人辛勤持家,家道已渐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