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破晓时分,瓦缸凉了下来。
福伯小心地揭开缸盖,明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扯着衣襟。
福伯小心地取出一个三足玉环鼎,轻置地上,只见陶鼎一身泥色火气,浑如璞玉,暗哑无光。明月细细查看,鼎器完滑,纹饰细腻,造型典雅。陈少卿是外行,不过安州人都知道刚出窑炉未经打磨的陶器是毫无光华的,只是他也不敢断定这件陶器算是失败还是成功。
“师妹,成了!”朱离兴奋地拉起明月的手,几乎跳起来。
明月眼里闪着晶亮,一手拉着朱离一手拉着陈少卿,用力地点点头。
“福伯,打磨的工人找到没有?”明月问身边的福伯。
“请到了,都是附近的庄稼人,辰时就可来上工。”
窑房内一片欢呼,辛苦将近一个月,不到最后一刻心都提在嗓子眼里,生怕误了工时,赶不上交货,坏了冷家窑的名声。
张运和朱离招呼学徒们把陶器都搬到院子里,等打磨工来了就可以打磨了,虽然还没有看到陶器蝉蜕蝶化的样子,但是已经可以预见这批陶器的成功。
陈少卿向明月告辞,他那晚回去之后,父亲的来信让他查一些事情,因为一直放心不下明月,他还是等到陶器出窑。
明月送他出去,问道:“要去很久么?”
“最迟中秋回来。”
两人又是沉默,早晨的竹叶还未扫尽,踩在竹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竹林掩映,小院清凉,唯有小鸟在枝头欢叫。明月经此家变,人也是沉默了许多。
到了院门口,明月说:“少卿,大恩不言谢。如果中秋回来,我请你喝桂花酿。”
陈少卿晗首:“好。”
两天后的正午,是交货的日子。明月很郑重,沐浴、薰香、给父亲上了香。这是她掌家的第一件交易,也是令她悔恨的交易,但是她不能输,输了这场交易便输了冷家,也许还要搭上自己。
李公子进了冷家大院,便看到码得整整齐齐的陶器古色古香,温润如玉。
看到明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能完成这么大量的陶器,李公子也有点意外,不过他很快便笑了,流连于陶器之前,说:“冷姑娘真是师出名门,果然能按期按质完成契约,在下佩服。”
朱离说:“请李公子验货。”
李公子嘴角上扬,挥扇说道:“冷家窑的陶器不必验了。”他抓起一个天涯明月瓶,说:“陶刻的意境出自涵养和禅心,胸中有丘壑,刻刀下涌风雷;心底有挚爱,刻刀下见深情。此款天涯明月瓶刀法利落,却含蓄内敛,柔情万种。冷姑娘父孝在身,刀下该是艰涩沉重,诸如三足鼎,而这款天涯明月瓶必不是姑娘之作。李某猜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