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瓶正是陈少卿所刻,这李公子定不是普通商人,他的见识是普通商人断不能及的。可如不是商人,他为什么要亲自上门订冷家窑,这些事完全可以交与随从打理。明月有些纳闷,但说不出所以然来。
朱离冷冷地说:“李公子,你只说要冷家窑的陶器,并不是指定我家师妹所作吧?”
李公子微微一笑:“当然,在下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初学了些许赏陶的方法,一时忘性,班门弄斧,还望朱师傅勿笑。”
李公子敲敲瓶体,铿锵清脆,说道:“真是好陶。”手一撒开,陶瓶掉在地上,砸在青石板上,如水瓶乍裂,碎成了数片。“呀,失手了!可惜了这样一个好瓶,可惜!”
张运气极:“你——”
明月却淡淡地说:“李公子,既已验过货,便是你的东西了,我们也钱货两清了,你的东西爱怎么摔就怎么摔。”
李公子见她淡然的样子,收起扇,对随从说:“李常杰,装车吧。”
临出门前,李公子对安坐于竹下石凳上的明月说:“冷姑娘,感谢你的倾心之作,有空还请你到交趾去做客。”
福伯走过来,看着明月欲言又止。
明月说:“福伯,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是承受不了的了。”
福伯递上一张请柬,明月打开一看,说:“备份厚礼送去吧,就说我正在服中,不便前往。”说完,将请柬随手放在石桌上。
朱离拿起来一看,火冒三丈:“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好歹也是从冷家窑出来的,师父七七未过,他就发请柬另立门户,这不是让人看我们冷家的笑话吗?”
张运看了才知道,原来姚海正开了一张姚记陶行,后天开张,请明月到贺。张运本来就是直肠子,抓起请柬就撕个粉碎。
“师妹,你不用怕他,到时我去闹他一场,看他怎么下得了台!”
明月说:“这又何必呢?他不念师徒之情,我们还记得同门之谊,既然他已离开冷家窑,那他做什么我们也管不着了。你们谁也不用跟他过不去,福伯帮我送份礼物去就可以了,别人正等着看我们冷家的笑话呢,一闹不正是合了别人的心意了吗?”
明月头都没转,冷然道:“生于斯长于斯,明月对这方紫泥爱不惜手。”
李公子也不以为然:“那就后会有期了。”
张运对着他的背影呸道:“鬼才跟你后会有期呢!”
明月低下头弯腰拾起碎在地上的陶片,怔怔出神。陈少卿擅丹青,工金石,别人求之若渴,如若不是为了帮她完成契约,一般人哪有机会得到他的手笔?明月不是伤心李公子不懂货,而是感到愧疚,陈少卿的心血被人践踏,明月的心正如这一地的碎片。
张运看明月冷淡从容的样子,几乎不敢相信。他呆呆地问:“师弟,这是我们的小师妹吗?她怎么这么么冷静?我怎么觉得她不像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师妹了?”
福伯叹气说:“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也够难为她的了。唉,姚海正以冷家徒弟的身份去开陶行,就不是明摆着拆冷家的台吗?可怜明月这孩子,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这么多闹心的事。”
朱离狠狠地砸了一拳在石桌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