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转过一个路口,竹林掩映中一排草屋涌入眼帘,屋顶秸草斑杂,共有三间。草屋左侧是一茅房和狗窝,右侧一衣架、一菜架,衣架上正晾着衣服,菜架上铺满了干地瓜、肉干和辣椒,衣架再右是一鸡窝,一只黄色土狗正和几只鸡扑腾打闹。整个院落倒也干净齐整。闻着马蹄声,两间屋内分别走出两人,一人身材魁梧健硕、浓眉大眼,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长勺,满脸憨笑地跑来。
“师父,猴子,你们回来了!这位便是小师弟吗?长得真俊!饭马上就好了,我把凉棚架起来,咱在外面吃。你们歇着,我先去打盆水你们凉快凉快。”说罢他提起一木桶,向水缸走去。
此时,另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走来,穿一身灰色长袍,面皮白净,捏着扇子摇头晃脑,“我昨夜略观星象,见坎离位星辰黯淡,则明师父您老人家今日正午当回。”
猴子一脸不屑的表情,却还是问道:“怎么说?”
那书生“哗”地收起纸扇,遥指天际道:“坎为水,水弱则火盛,是指一日之正午,而离星暗淡,自是回归在即,所以推断今日正午师父必回!”
白斩山一瞪眼,道:“少跟这拉咕,帮你大师兄架凉棚去!”
那书生见师父瞪自己,却也不在意,依旧摇头晃脑地边搭凉棚边道:“适逢乱世,穷兵黩武,魏晋之风,一息难存矣,哀哉!痛哉!”
猴子栓了马,对姜少白笑道:“你这二师兄屡试不中,已经痴了,不必理他。”
姜少白一本正经地道:“我爹曾说过:‘天下之竞,文道为先。世上最了不起的要数读书人,一定要尊敬读书人。’”
那书生听到,如遇知己,过来拉起姜少白的手道:“令尊真乃当世英杰,小师弟你何时省亲,定要带我前去扣宅。”说罢拉着姜少白聊个不停,直似久别的故人。
午饭时,猴子向姜少白详细介绍了众人,大师兄牛彦龙,二师兄宋玉甫,猴子是三师兄,名为段风。吃过午饭后,众人一股脑地回屋睡觉了,只剩下大师兄收拾碗筷餐桌,姜少白过来帮忙。
牛彦龙道:“小师弟你也去睡吧,赶了这么多天路,也很辛苦的。”
姜少白道:“这一路都骑着马,不累,而且我不习惯睡午觉。我帮你吧。”
“那你帮我喂一下小贼吧。”
“谁是小贼?”
“哦,哈哈,猴子忘跟你介绍了,就是那只黄狗,总喜欢把骨头藏起来,贼头贼脑的,师父给它起名叫小贼。”
姜少白拿狗盆盛了剩饭剩菜来喂小贼,那小贼也不认生,见有人来喂,便昂着头颈,在姜少白腿上增来蹭去,颇露感激之意。
傍晚时分,五个人搬了椅子在院内乘凉,夕阳在竹林间遮遮掩掩,一抹红霞洒脱地拥腻众人,小贼伏在白斩山脚下睡眼惺忪。猛然间白斩山一拍脑袋,惊得小贼倏地起身,没由头地乱吠两声。
“我还没传你心法武功呢!真是糊涂,来来来。”
姜少白赶忙整饬精神,立着耳朵听着。
“老幺你记住,武功本身可分两类,体术和法术,但无论是体术还是法术,都需气蕴为根基,清气为内劲,否则体术会变成花拳绣腿,法术也变成了唬人的把戏。所以习武之人的首要任务便是练气。各门各派最宝贝的便是秘不外传的练气心法。江湖中的练武之人多了去了,但练来练去也不过长了几分蛮力、学了几个花招罢了,无甚鸟用,归根结底便是他们不会练气。咱派练气心法只可心记,不可笔书,以防贼人偷去,接下来你听好了,这是本派通天练气心法的第一层口诀。”
白斩山缓缓道:“气纳天池,冲起天泉。奔涌绵延,追动筋元。竖为实,横为虚,破曲泽,直至间使。内关铁臂,屯气大陵,厚积薄发。劳宫铁掌,终中冲,分少冲、关冲、商阳、少商,十宣铁指,神功初成。记下了吗?”
姜少白哪里听得懂这许多的经络穴位,红着脸道:“弟子愚笨,没记全。”
“这也难怪,猴子,你再教他两遍。”
段风一听,面色窘迫,吞吞吐吐地道:“师父,弟子这一路劳顿,打尖住店,忙前忙后,哎呦,这腿还疼呢,精神也不太好,这,这心法恐怕一时记不起来啊。”
白斩山一听,勃然大怒,起身一把揪住段风的耳朵,骂道:“你个猴崽子,来了一年了,连这几句都背不下来,枉你叫猴子,恐怕你这脑子连猪脑都不如,明天再背不下来,把你剥皮炖了!”
段风疼得哎呦直叫,捣蒜似的点头。
白斩山松了手,对牛彦龙道:“彦龙,你再辛苦辛苦,教教你小师弟,再把各处穴位教他识一遍。”
“是,师父!”
牛彦龙耐心地为姜少白讲解心法和穴位,又将呼吸吐纳之法授之。姜少白每日勤于修行、烧水做饭、喂鸡喂狗,平淡中已过了四个月。
这一日下午,姜少白担了水桶去竹林旁河流打水,刚欲回走,却听见耳边响起一阵“咯咯”的娇笑声。
姜少白寻声望去,见一婀娜女子莲步款款而来。如今时节已是秋末冬初,那女子却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透明纱袍,下穿粉色瘦身短裙,纤腿蛮腰,曼妙身材尽显,又一抹红缎裹胸,如轻云蔽日般遮着一片**,若隐若现。待她走近再看,全身肌肤有如羊脂白玉、吹弹可破,瓜子脸上一双桃花明眸似月下秋水,波光涟涟,直欲荡去人的心魄,樱桃嫩唇,似笑非笑,未施朱红却娇艳欲滴,说不尽的妩媚诱人。
这女子走到姜少白近身,呼气若兰,轻启朱唇娇声问道:“请问公子这是哪里,小女子迷路了。”
姜少白何曾见过如此惊艳妩媚的女子,似没听见一样,只是出神地看着她。
“好看吗?”女子微笑着又问道。
“好看。”姜少白诚实地答道。
“那可否耽误公子些许时刻,烦请送我回家呢?”女子撒娇道。
“好的,你家在哪里?”姜少白爽快道。
那女子葱指一扬,指向后山方向。“就在那个方向,但这里山势回环,我找不到路了。”
“那咱们快走吧。”
“呵呵呵,公子你把水桶放下可好,不会有人偷的。”
姜少白依言放下水桶,两人并肩向后山走去。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其间姜少白不断地打量着女子的身体。姜少白目光一到,那女子必扭动身姿,似在回应。姜少白忽然间解下衣带,便脱棉布短衫。那女子面色一惊,随即回复常态,娇嗔道:“公子——”她本想说“公子怎地如此性急。”但一言未必,短衫已披在了她的身上。女子面色羞红,转言道:“公子人真好。”姜少白“嗯”了一声,继续在前引路。
姜少白对后山也不太熟悉,只是之前随牛彦龙一起打过猎物,却也并未涉深。
走了些时,姜少白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家为什么在后山里?”
但凡有些机敏之人早应想到此节,此处后山丛林茂密、怪树嶙峋、多有野兽,寻常人家怎么住在此处。
女子答道:“我看公子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小女子说家住后山,当然是、当然是……,难道你还要人家明说吗?”
姜少白不甚明了,只得暗中猜测:“莫非她家是猎户,所以住在深山,但猎户又有什么不能说的?雪婷家原也是猎户。哦,定是此处风俗看不起猎户,所以她不好意思说。”
女子见姜少白不曾回话,心中略感诧异,却也不说,在后坠行。两人渐行渐远,已临近后山腹地。猛然间,数声闷吼传来,一棵歪脖树后转出一只丈高的黑猿,顿足捶胸,獠牙毕现,见到两人的同时便已飞身扑来,宛如一面石壁轰然压下。
异象陡生,姜少白脸色苍白,却也并未慌乱,忙地引气天池,贯于双臂,瞬间双臂青筋耿起、赤红炽热,“通”的一声,硬接了这一扑,虽挡住了扑势,双臂却被抓破了血肉,鲜血汩汩。
姜少白立足未稳,黑猿又是纵身扑来。
未达敛气境的人在对方未发功时是无法得知对方气蕴修为的。那女子见姜少白拼尽全力的一招尚无清气外溢,立知其本领低微,拔掉头上两只发簪,闭目沉吟数息,再睁眼时眼中寒光大盛,掌心戾气微吐,一招“扶柳掌”中的“拍木寻洞”击出,寒风凛凛,煞气迫人,却是击向姜少白背心。
正是:浑金璞玉赤子心,鬼蜮伎俩凌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