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猿见女子来掌,以为是奔自己而来,且势力强劲,便舍了姜少白,略转身躯扑向女子。姜少白不知后方情况,暗叫:“不好,这一扑还不送了那女子性命!”也顾不得许多,斜身飞出,正正撞在黑猿胸口,如撞磐石,脑袋嗡嗡直响,满眼金星。女子那一掌也击了个空,转身看时,见姜少白死死地抱着黑猿,连滚带翻出去十几米。
姜少白边滚边喊:“你快走,请你爹爹来,带一只铁棘网来!”
那女子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却颇感神伤,暗道:“他竟一直相信我的话,以为我家就在附近,这小子怎么如此蠢笨,难不成是傻子?又怎会舍命相救一个陌生之人?”转念一想:“莫不是他想事后图我美色?”
女子故作焦急神色道:“哎呀,我爹爹没有网,怎么办啊!”
姜少白一听,心凉了一截,看来自己要死在这黑猿手里了,瞬间家乡的父母、清风山的伙伴,种种记忆涌上心头,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想着想着竟哭了出来。但还是带着哭腔哽咽着喊道:“那你、你和你爹爹不用来了,呜呜,来了也打、打不过,你快逃吧!”
此刻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后乐得不行,似乎看了一场极好笑的皮影戏一般。片刻后,于纱袍中抽出两根金色纹针,气透指尖,“嗖”地掷出,如蛇信般“咝咝”作响,正没入黑猿耳后。野生**对毒甚是敏感,那黑猿察觉中了毒,长声怒吼,迸发猛力,挣开姜少白,四肢并用飞奔逃去。
姜少白此刻除了双臂,连后背和肩头也都是抓痕咬痕,不过都是皮外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喃喃自语道:“怎么就跑了呢?”
那女子忽地近身,满面感激之色,柔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公子但请开口,小女子无所不从。”
姜少白摸一摸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闻话后,正色道:“我爹说过:‘救人危难,侠士所为,理当如此,不能图报。’”
“真的不用?”
“嗯!”
女子此刻方才相信姜少白从始至终并无杂念,先前是乐于助人,之后是仗义相救。他看着姜少白满身狼狈,刚才还哭鼻子现在却一本正经的神色,失声笑得花枝乱颤,“我还从未见过哭鼻子的侠士呢!”
姜少白满面羞红,想要伸手挠头,却抬不起臂膀,于是低头不语。
女子神色忽地又黯淡下来,将短衫递还,道:“你回去吧。”
“你家到了?”
女子抬起头来,有些怔怔地看着姜少白道:“嗯,马上就到了,多谢公子。”
“好,那我回去了,你也赶快回家吧。”说罢,姜少白步履蹒跚地回走。
女子在后喊道:“今日之事,请公子不要对外人讲!”
姜少白心想难不成她是有什么仇家?不能泄露行踪?也没多想,便应了。回去之后只对师父师兄说是于河边遭遇野兽。
那女子看着姜少白远去背影,连声叹息,不知是叹他单纯善良还是叹自己心慈手软。她将两支发簪复插回头上,顿时柳眉紧蹙、双眼紧闭,显然十分痛苦,过了片刻稍微缓和,选了一条偏离来时的山路往回走。
行了些时,听闻身后传来踏草穿丛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只数息之后,窜出一片黢黑,是数十只黑猿,最小的也有两丈来高,最高的竟有四丈,显然是猿王,站在女子身前,遮天蔽日。女子始现惊慌神色,忙拔去头上发簪,未及调息,便捏出数枚纹针,使出金蛇针法中的杀招“无声灵蛇”,数枚金针电闪之势飞向猿王,金针极细,根本捕捉不到行迹,此刻又悄无声息,纵是武功高强之人也极难躲避。听得“咔咔”清响,那猿王未曾躲避,只是抬手遮住了面,金针打在手心厚实的老茧上,打在胸前铁硬的肌肉上,未入毫厘,应声折断。女子又发数针,分刺它猿,尽皆无果。
女子已知自己根本敌不过,但四方皆被封住,无法逃出。众黑猿齐声怒吼,悲愤难名,似有深仇大恨,一拥而上。亏得女子武功斑杂,此刻又荡开横塘闲步中的“疏雨微风”,轻逸灵动,左支右闪,躲避了几轮进攻,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如此多的黑猿。
女子如此苦苦支撑了半个时辰,肃冷时节,亦已香汗淋漓,身手也略露迟缓。又不多时,身上被创数道,鲜红的血液流淌在白皙的肌肤上有如雪中盛开的梅花,只是无法令人忍心品鉴。那女子正用了一招“白鹭翻飞”,凌在半空身形倒置,躲过了上下齐扑过来的两只黑猿,却被猿王趁着她招式用老之际,纵身过来,一把攥住她的双腿。女子急忙运起戾气防护,猿王尚未攥实,已觉掌心阴寒难耐,如冰锥刺骨,不敢再加力。女子的一双腿虽得以保全,然猿王意杀之而后快,张开井口般的大嘴,要将之囫囵吞下。女子见扑面而来的血盆大口,獠牙森森、唾涎如注,已然心灰意冷,闭目等死。
倏然间,一团黑物飞来,猿王未曾留意,正中面部,待它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烧鸡。女子忽逢乍变,眼疾手快,趁着当隙,连发数枚金针。那猿王尚在张望,怎能避过,金针直接刺入眼睛,登时撒了女子,捶胸狂吼,众黑猿也是围拢过来,挤在猿王身边,乱作一团。
女子跌落在地,急欲起身,但双腿仿佛成了空气,感觉不存在了一般。一个身影疾奔过来,半蹲在地,后背对她,道:“快爬上来,我背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举。
张举奉栴檀长老之命,每三个月左右会下山采办药材,这一日采办之后买了一只烧鸡,回山途中寻了一幽深僻静处解解馋虫,却撞上这一危机。
张举背着女子狂奔出数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左摇右晃。
女子在背上“咯咯”笑道:“好像你伤的更重,要不换做我背你吧。”
张举丢了烧鸡本就有气,此刻她又言相讥,登时止住脚步,撒了双手将那女子一放,道:“我救你性命,你还出言相讥!”
女子双足着地,吃不住力,痛得“哎呦”一声委坐在地。
张举赶忙来搀,对自己的鲁莽行为颇有歉意。
女子抢先道:“你不用道歉,没关系的。”
张举道:“胡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为何抱歉。”转念一想,这话岂不是说自己是女子的父亲,看向那女子并未生气,才放下心。又问道:“你家在哪?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
“我家在奉金县内,可如今时辰只怕已关了城门回不去了。”
“啊,那怎么办?”张举目光一瞥,正好看见不远处一处洞穴,脱口便道:“不如我们在那过一晚吧。”
女子也是脱口而道:“好啊。”她不怕张举有何不轨之图,因为即便自己受伤了,对付张举还是绰绰有余。
张举把女子背进山洞后,自己也瘫坐在一边,喘着粗气。
那女子背依着一大石,两条美腿纤长白腻,正对着张举,媚眼如丝,娇声问道:“恩公对小女子有救命之恩,无奈我身无分文,所以恩公有何差遣,但提无妨,小女子无所不应。”
“你别叫我恩公了,听着怪怪的,我叫张举,你叫什么?”
“拓跋如水。”
“我也没什么要求了,就是、就是……”
女子依旧微笑地看着张举,似在鼓励他说下去,只等他提出猥亵之请就立下杀手。
正是:孤男寡女居幽洞,一番说辞两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