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看到那女子正是当日自己送她回家时险遭黑猿毒手的拓跋如水,只是姜少白此刻还不知她的姓名。
风玲儿忙问道:“少白哥哥,怎么了?”
姜少白刚想说出口,转即想到曾答应过她不对外人提起那日之事,便道:“没事,没事,喝水呛、呛着了一下。”
风玲儿面色不悦,道:“我看不是喝水呛着了,是被那位姐姐的美貌呛着了,好不知羞,哼。”
拓跋如水今日穿着朴素,青色粗布棉夹袄已然泛白,灰色棉靴,两只荆钗外再无首饰,未施脂粉,但饶是如此,依旧遮盖不住与生俱来的美貌。众人听得风玲儿之言后,瞧上一眼,尽皆暗赞道:“天下竟有这等标志的人物!”
姜少白双耳羞红,依旧在向风玲儿解释:“不是,不是的,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风玲儿道:“那我问你,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段风赶紧接话道:“当然是风姑娘好看了,如果天下的美丽也分十斗的话,风姑娘那肯定也是独占九斗、可赢五车!”
风铃儿听了,只是问姜少白道:“他说的对不对?”
段风不住地给姜少白使眼色,姜少白只好点了点头。这几人说个不停,拓跋如水那边三人全然没听见一般,只是喝着茶水、吃着蚕豆。
这时邻桌的三名江湖客中突然站起一名,身材很是壮硕,端着碗酒走向拓跋如水,道:“姑娘真漂亮,这可惜这身衣服大大的糟糕,陪我喝碗酒,我去给你买两身好衣服怎么样?保准比现在漂亮百倍!”
拓跋如水始终端坐在椅上,听他说完后,伸手结果酒碗,一口干了递还给他,从始至终未瞧他一眼。这壮汉愣了一下,随口叫道:“好,他娘的够味!”两只手握住拓跋如水递碗的小手揉搓个不停,道:“啧啧,真滑溜,比绸子还滑溜!”说罢,便拉着拓跋如水,叫她去他们那桌陪酒。
此时,牛彦龙等人早就气愤不过,就要拍案而起,却被白斩山制止。
白斩山低声道:“那女子父母尚未着急,你们急什么。”
众人看去,见那两位老人果真无事一般,依旧吃着蚕豆喝着茶水。而且先前众人视线多为拓跋如水吸引,此刻一看这两位老人,才发现这二人长得奇丑无比,那老者个头不高,极其瘦削,两个颧骨和两只眼珠拱鼓外凸,且相邻甚近,乍一看还以为生了四只眼睛,两只睁两只闭。那老妇圆滚身材,方脸阔耳,稀眉眯眼,蒜鼻下挂着一道深深的沟痕,细看才知那是人中。众人无不在想,如此丑陋的夫妻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倾国的女儿?
拓跋如水到了那桌,依次坐在三人身边分别陪酒,只是依旧面无表情。那三人有绝色美人在侧侍奉,为己奉杯捧碗,自然心花怒放,整个店里都是他们的放浪笑声。然刚喝了两巡,那三名壮汉便全部醉倒,伏桌睡着了。
拓跋如水回到座位后,放下饭钱,此时饭菜尚未上桌,三人均未用饭,便要离开。经过白斩山这一桌时,白斩山突然出手,伸手指向那老头的背部悬枢穴,想要试那老者会不会武功。要知悬枢穴乃人身死穴,是习武之人的首要防护之处,遽然遇袭,定会本能地运功防护。
但白斩山指尖甫一触到老者背部,察觉未有丝毫防护的气劲,连忙收劲,化指为掌,变成了轻轻的一推。那老者似乎连着一推也承受不起,向前踉跄几步,“登登登”拐杖在地上急点。
白斩山急忙起身致歉,只道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老先生。老者也不介怀,和妻子女儿离开了。白斩山却暗自差异:“这老者看着三名壮汉**女儿,却淡定自若,分明是有恃无恐,应该是会武功的,刚才却为何毫无抵抗,除非他事先料到我会试他,又或者是具备武功之人是他妻子或女儿?若是会武,那定是达到了敛气境,否则我怎会看不出来。”
姜少白等人以为刚才确实是师父不小心撞了老者一下,都没放在心上。
姜少白道:“幸好那几个人不胜酒力,否则就危险了。”
段风道:“就是,小杯子愣充大茶壶,装有肚。活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对老夫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牛彦龙道:“怕是知道斗也斗不过,便索性不管了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吃完了饭,上楼休息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楼下传来一片喧嚣之声,众人下楼来看,只见几个府衙官差模样的人检查着几具尸体,那尸体正是刚才醉酒的三名壮汉。
店小二支支吾吾地用土语跟那几个官差解释着事情经过。白斩山几人趁着众人围着店小二之时,俯身检查那几具尸体,这几人外无创伤、七孔无溢血,内里骨骼完好,按捺胸腹,脏腑亦未受震荡,当真匪夷所思。几名官差无法解释,幸好只是几个外地人,暂作疾发暴毙论断,将尸体收入义庄。
白斩山等人虽心中难免惴惴,亦无可施为,便上了楼。
城东角另一家客栈的一间厢房里,拓跋如水和两位老人正在用餐,茶桌上摆着两个简单的小菜。
老妇道:“三哥,你怎么事先知道那老儿要试你武功?”老妇的嗓音极其嘶哑,听起来让人颇感不适,
老者道:“我事先并不知道,只是在他伤我之前含气不发而已。”
拓跋如水道:“三叔在生死之间依旧泰然,且运气的功夫精进如斯、妙入巅毫,侄女真是佩服。”
老妇道:“嘿,怕是那老儿武功不济,伤不到你吧?”
老者道:“非也,当时屋内江湖客虽多,但多为凝气境的小鬼,偶有几个纯气境的也不济事,只有那老儿一看便是练气之人,却又看不出他的修为,便已猜到是敛气境的高手。单是他在即将触及我背部之时,敛气散劲、化指为掌的功夫已不在我之下,多半是因为不想错伤无辜,所以未将我逼入绝境。”
老妇咭咭怪笑道:“三哥还真是谨慎啊,一杯茶的功夫竟把店里的人看了个遍。”
老者道:“四妹你也很小心嘛,面上走动时都要发簪刺穴闭气。唉,这也难怪,咱们圣教现在势微,只能忍让。不过相信用不了多时,圣主就会一扫天下,那时咱们便是这天下的主人,也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老妇道:“话说回来,如水你今天倒是有些莽撞呢,若是惹上了此处官府,虽然不怕他们,却可要误了咱们大事啊。”
拓跋如水道:“正是因为有事在身,否则岂能让那几个淫贼死得这么便宜,现在想想还是有气!”
老妇大笑道:“咱这侄女真有圣主的风采,而且将我传你的那招‘游心针’用的恰到好处,咯咯咯,真好!”
第二日一早,街上传来一阵乍响,仿佛雨夜闷雷一般,白斩山众人推窗一看,原来是一队士兵敲打着厚皮藤鼓,在到处贴榜。几人出了店去凑个热闹,见那榜文是汉字所书。这番邦虽有土语,但多为口语,不成章法,难以成书,张皇榜的做法也是汉字传入后向中原效仿的。那榜文言道:
画翠城仪凤公主年已及笄,本王欲寻一文武双全、丰神俊雅男子,招为驸马,诚将待之优渥、与子无异,另赠瑞石以为嫁礼。今年三古青节,王殿广场,无国族之别、宗教之类,凡自认青年俊彦者,一律承迎,静候!
画翠城王宣
段风向旁一人问道:“老乡,三古青节是哪一天?”
那人道:“就是三天之后啊,这榜文已经贴了几遍了,今天这应该是最后一遍了。”
段风道:“那这公主你见过没有?长得漂不漂亮?”
那人道:“岂止是漂亮,简直是,简直是,是很漂亮!吶,比这姑娘还漂亮。”伸手指向风玲儿。
风玲儿没来由地矮人一截,刚要说话,姜少白抢先问道:“那这瑞石是什么?”
另一人眼中一亮,道:“这瑞石可是个宝物,那是数月前天神开山裂石,取得这宝物,赠与我们大王的。其实只一看,也知道这宝石不是凡间的事物,那石头圆滑通透,光彩四溢,神妙奇特,是代表着祥瑞福气。”
白斩山几人一听,心中已明,那瑞石十之八九便是自己所寻的法宝。
回到客栈,几人关门合窗,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段风道:“既然那宝石要充作嫁礼,咱们几个便竞争去做驸马爷,谁做了驸马之后拿了宝石就跑,如何?”
牛彦龙道:“不妥,且不说竞争驸马的人数众多,咱们胜算微乎其微。就算是当上了驸马,拿着宝石跑路便是不妥。”
段风道:“哪里不妥了?你怕被人抓到?”
牛彦龙道:“不是怕被抓到。你想想,人家堂堂一位公主,发榜招亲,天下皆知,如果驸马跑了,那所有人都会在背后议论国王公主,蜚短流长、人言可畏,只怕越传越不堪。况且公主既已婚嫁,又如何再招驸马,她又何错之有,要误之终生。”
段风道:“大师兄,你怎么没来由地替那公主考虑?咱们又不认得她,何必顾虑那么多,咱们大老远的来,空手回去,也、也太亏了。”
白斩山道:“彦龙说的有道理,咱们虽然为了宝石而来,却也不能无端害人清白。”
段风道:“难道咱们这就打道回府?”
白斩山道:“不,既然不能智取,嘿嘿,咱可以硬夺啊。今晚我就去那王宫走一遭,谅这穷山僻壤的土大王也没什么高手护卫。我去直接将宝石偷——咳咳,拿来,不就大功告成了嘛。”
众人心神忐忑地熬到了夜半子时,只有白斩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见天色已黑的不能再黑,便换了夜行服,穿窗而出。众人屏气凝听,却听不到落地的声音,均暗赞:“好轻功!”之前在大治县,池海澜以风行术落地尚有“通”的一声轻响,此刻白斩山单以腰膝的体劲便做到有如一叶落地般的轻巧,肢骸控制、力道拿捏当真已达巅毫。众人对白斩山此行瞬间充满了信心。
风行术施法前后需运气调息,且不能持久,于交战或长途赶路并无多大益处。好在此处离王宫只几里之遥。白斩山落地后施展出风行术,离地三丈,一缕风般向王宫飞去。
正是:智取有碍换硬夺,斩山月夜探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