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世辅道:“是啊,我还记得这招叫‘醉扶头’,难道他认识咱们盟主?而且由此看来,绝非泛泛之交,否则怎么会这不传之技!”
那紫衣少年也凑上前来,惶恐地道:“怕是咱们找错人了吧!说不定他是盟主在清风门安插的眼线,是自己人啊!”
这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神色时而迷惑时而惶恐,张举很想趁此机会溜掉,但又怕转眼即被追上,反而露了怯,只好在那昂首挺胸地端着架势。
蒋世辅上前一步,道:“敢问兄台可是张举?”
张举一听,毫不思索,道:“谁是张举,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姓郑名航。”他思虑不及,便将上洼村私塾的同窗——郑航的名字报了出来,反正他们也不认得。
段礼仁道:“你可认得拓跋如水?”
张举不知拓跋如水是他们的仇家还是亲友,一时计议不定,只能继续托大,道:“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要打听了罢!也是为了你们好。”
这三人一听,心中连连叫苦,认定了眼前之人便是盟主的人,而且不是普通人,是盟主至亲至信、身份隐秘、安插在清风门的内应。
这三人哆哆嗦嗦地站在张举面前,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大耳光,蒋世辅道:“郑大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几个瞎了狗眼冒犯尊驾,您老放我们一马,我们天天给您烧高香。”蒋世辅已经语无伦次了。
段礼仁道:“郑大哥,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也是雅舍之人啊,同处雅舍,即为兄弟,怎能手足相残呢。今日全是一场误会。都怪躺在地上的那人,他叫李金沙,是他告诉我们在此等候一个背着药包回山的清风门人,取他性命。好巧不巧,偏赶上郑大哥你也下山买药,所以哥几个才糊里糊涂地冲撞了你,你可千万不要怪罪!也千万不可把此事告诉盟主,否则我们几个可要受苦了!”
其实哪里是倒地那人的吩咐,完全是段礼仁畏罪惧罚,一股脑地推给那人,反正他昏迷之中无从辩解。
张举此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道:“这几人要杀之人是我无疑,此刻却为何如此害怕?难道与拓跋如水有关?雅舍是什么屋子?盟主又是谁?”诸多疑问盘桓在张举脑中,弄得他一头雾水,暗道:“管他许多,脱身要紧,要是片刻之后几人脑子回转过来,又要杀我,那可大事不妙。”
张举道:“幸好你们及时醒悟,未逼我出得杀手。既然是自家兄弟,一切好说,我定不与盟主提及今日之事,你们几个尽可放心去吧,只是今后再不可如此莽撞,知不知道?”
三人如被免了刑的死囚,连连称喏,抬了李金沙,一溜烟跑走了。
张举捡了散落的药材匆忙回山,因为此事涉及拓跋如水,而又不知是福是祸,所以并未向他人提及。
春节期间,四海神州,普天同庆,武林门派也概莫能外,并且各门派之间要互派使者拜贺,以增友谊。当然通天门除外,没有哪个门派来拜访,白斩山心高气傲,也懒得去搭理他们。初一,几个徒弟忙完了丰盛的午餐,坐在桌旁直咽口水,原来白斩山清晨外出尚未回来。
牛彦龙坐在左首,道:“师弟们再等等,师父应该就快回来了。要是饿的慌,先吃两口馍。”
段风抱怨道:“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干嘛去了,大过年的不好好和徒弟们呆着,老往外跑。哎!莫不是师父有了相好的?要不然哪有什么事情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你们说是不是?”
段风正在神色得意地等待着大家的反馈,却见众人突然换作斜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姜少白拉了拉他的衣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直粗糙遒劲的手便按住了他的脖颈。
白斩山道:“兔崽子,皮子痒痒了是不是?”
段风登时脸都绿了,讪讪地道:“我是想您老终日为我们操劳,太辛苦了。我们都盼着您能给我们找个师娘,也好照顾照顾您啊。”
白斩山道:“别捡好听的说,快,都别吃了,马上出发!”
“去哪?”众人异口同声。
“去哪别管了,马上走!”
“啥时回来?”众人异口同声。
“得些日子。”
众人闻言后均一脸的悲痛神色,盯着满桌的菜肴目不转睛,几欲流出泪来。山里日子清贫,这般大鱼大肉地吃喝一年到头也没几回,要说彻底没有也就罢了,也不会多想,如今明明马上就要吃到,却要弃之远去,着实令人伤痛。
宋玉甫道:“我不去,年饭不吃,厄运相欺。况且这血汗粮食,怎能糟蹋!”
牛彦龙道:“老二,你又不听师父的话,快随我们一起去,别惹师父生气。”
段风道:“他就是贪吃而已,不舍得这好酒好菜。”
宋玉甫道:“吾从本心,随你怎么说。”
白斩山不耐烦地道:“随他随他,正好也要留个人看家,那你就留下吧。”
段风急忙道:“师父,那我也想……”
白斩山喝到:“闭嘴,快走!”
段风立马噤若寒蝉,不再吱声,只伸手去抓那鸡腿、肉丸子和猪蹄,胡乱塞入衣袍,白了宋玉甫一眼,随着白、牛、姜三人走了。
白斩山一行四人骑马来到山下,见到前方一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待打马上前一看,是一模样甚为可人的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风玲儿。白、牛、段三人虽不认得她,但见其穿着青白色衣袍,已知她是清风门人。
风铃儿见到姜少白,喜出望外,离老远就大叫一声“少白哥哥”,然后快步跑来,两步远处一跃,扑到姜少白怀中,小脑瓜可劲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如同寻到母亲的小鸟一般,边蹭边道:“自从大治县跟你散了之后,已经有七个月了,总算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想不想我啊?”说罢,一双明眸笑嘻嘻地盯着姜少白看个不停。
姜少白自然也想她,只是被她这么一问,脸已经红的发烫,又怎好意思再说出口。
奈何风玲儿问个不停,似乎非要个答案,否则可能会一直问到天黑。姜少白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回答。风玲儿立马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围着姜少白蹦着跳着。
段风放下手中鸡腿,将嘴上油一抹,道:“你是李雪婷吧,姜少白总跟我们提起你呢。”
风玲儿道:“不,不,我是风玲儿,雪婷姐姐是我姐姐。”
段风暗道:“好小子,平时闷闷的,看不出来艳福不浅啊!”
风玲儿紧接着又道:“你们这是要出去吗?要去哪?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他们知道风玲儿是姜少白从小长大的同乡,而且看这小姑娘的性格脾气定然不会接受两人久别重逢后须臾即散。白斩山道:“好吧,好吧,你要去便和老幺骑一匹马,快走吧!”
就这样五人向西南方驰去。赶路间,姜少白才听明白,风玲儿原本是和刘再超一起下山,作为使者去几个门派拜贺。哪知风玲儿一下了山,便又哭又闹、又跳又叫,就是不肯跟刘再超再走一步,定要去通天峰找姜少白。刘再超拗她不过,想把她扭送回山却又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于心不忍,只得认栽,约好回山日子,由她去了。
马蹄翻飞,一路狂奔,五人一直跑了两个时辰,直到一处荒山野岭,白斩山才“吁”的一声勒了马缰。众人也随即停下,本想着可算到了,却见白斩山从贴身处掏出一块泛着蓝光、巴掌大小的片状物,覆于掌心。众人不解,只见白斩山闭目微吟,也未见有清气逸出,那片状物却剧烈抖动起来,惊得众人连退三步。
眨眼间,那片状物浮空而起,距掌心一尺处转个不停,越转越快,直至通体发红发光,“砰”的一声,如春雷乍响,飞入空中,化作巨大的龟甲,龟甲下方的空气渐渐地着了颜色,汇聚成一只深海乌龟。这海龟总长不过一丈,前额覆鳞,四肢如桨,前肢长后肢短,宝蓝色的盾片以覆瓦状排列成厚实的背甲,两只小眼滴溜溜地转动,若再细看,则可发现其肢端有爪、后端有尾。
众人惊问何物。
白斩山道:“风行宝物啊,有了它走的才快,不对,应该是飞的才快。”
段风本来在吃丸子,此刻张大了嘴合不拢,过了片刻道:“哎呀,师父你有这宝贝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咱们也不用赶这许多冤枉路啊!”
白斩山道:“你懂什么,这风行宝物世间罕有,岂能张扬,必须到僻静处才能使用,免得被外人知道。”
白斩山说完“外人”两字时,猛然想起还有一个风玲儿在场,与牛彦龙、段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正是:奔赴荒山躲外人,已忘外人在己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