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风清,宁拂初看着已经爬到手腕上的红线,那从母胎就带出的毒已经开始侵蚀她的身体了,若那条红线经异变后,带给她的,或许是生机或许是死亡。
她淡然一笑,就算是死她也不要活得那么窝囊,她这小半生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情极少,饶是在看似平和安宁的左相府,其实也暗藏杀机。
面对有些善意之下的杀机,她在没有实力之下,只得装得无害温顺。
就像是她的不说话,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也许再弱点,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也许就不会再害她了。
出生不能自己选择,天赋不能自己选择,夫君不能自己选择。
饶是如此,对方还是那么看她不顺眼,以致那么迫不及待地将她赶出左相府。
软弱了那么久,然血性潜伏在血液了,如今已忍不住欲喷薄而出了。
宁死也要战!
一瞬间,她的眼睛燃起烈火,就在此时,剧痛袭上她的脑,从后脑一直到脚尖,就像是有千万根细针扎在她的身体各个部位。
她咬着下唇,脸色白的惊人,眼神执着地吓人。
有血从她皮肤破裂处渗出,染红了她身下的地板。她像是烈火中燃烧,即壮美又动人。
头痛苦地向后仰起,黑发垂至地上,纤细的脖子形成个不可思议的美丽弧度。
门外因被异动吸引过来的凤英卿一动不动站着,黑眸倒映着女子火般燃烧的身影。他冷眼旁观着她痛极。这只是第一次异变,若这点痛都承受不了,那么今后漫漫长路她又要怎么走过?
整整一夜,宁拂初从骨头被敲碎又被拼合,筋脉被剥离又重新长出的痛苦中度过了一晚,血液染红了层层衣服,清晨太阳与昏暗相交于地平线时,她终于昏倒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凤英卿,似乎在这几次苦难中,每次第一个看见的总是凤英卿。从前,她遇到天大的苦难,都只是一个人面对,哪怕是流着血流着泪也无人可依靠。五哥和阿爹虽对她好,但总归是粗糙的男子,诸多无法照料的地方都给了有些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冬天里冰冷的河水,半夜一盆冷水突然浇醒,吃的饭菜混有毒药,穿的衣服内侧藏有细针,许多看似正常的东西都暗藏着杀机,稍微不注意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最印象深刻的是衣服那次,二十六根细针扎入血肉的感觉,她此生都难忘,第一次忍不住因为这些事流泪。
而如今似乎情况有变……宁拂初看着那双如深潭吸引人的黑眸,又一次像是被扼住了呼吸。
“你比我想象得坚强。”他开口道。第一次见面,他就认定了她是个坚韧的女子,他虽认定了她心性之好,但没想到在那样的痛苦之下,她还能紧抿着唇,不言放弃。再怎样,她也只是个小女孩。
“那你这是可对我刮目相看了吗?”她揶揄地开口。
“要我刮目相看,你还需要更努力。”他伸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冷清好看的面容微微露出几分笑意。
宁拂初捂住自己发红的额头,因这亲密的举动,她在他面前越发不自在了。
凤英卿扒开她捂住额头的手,手覆上她的手腕,开始分出一丝试探的灵力在她体内游走。
那堵塞住修炼灵力的经脉竟是被冲开了,也就说她以后可以修炼了。
尽管她一直装得不在乎她不可修炼的事,可他就是知道,她那么要强的人,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十四,你今后可以修炼了。”他淡淡含笑看着她。
宁拂初眼里像腾起万丈光芒:“真的?”声音有着疑惑,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诚惶诚恐,她怕这只是一场幻梦,梦醒之后,她还是那个无法修炼的废人。
那么多年来,左相府看似和睦融融,暖水之下却是她怕极的寒冰刺骨,永远有人的地方就有意见不合,起先她身边还有几个侍奉她的人,但后来她便遣散了他们,也许是有意无意,他们都会对她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怨怼。主子不强,仆人被欺,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她在乎的理由,关键是她的阿爹她的阿哥在瞬息万变的朝廷上,总会有许多的人将她作为攻击他们的软肋,虽然阿爹阿哥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可她却是在乎了。以实力为尊的时代,那么实力强大的左相府,出了那么个无用的谪女,真是再大不过的笑话了。
宁拂初尝试着在自己的灵台内聚气,发现不再像往常那样,气一聚就散,而是紧紧地拧成一股,快速地旋转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渐渐地,将四面八方的灵气都聚集过来。
王府里其他在修炼的人,此时都停下来,发现四周变得瘠薄的灵气,这是有灵兽进阶了吗?估计是从妖阶六级进妖阶七级才会造成那么大的动静。
宁拂初不得不用全部心神对付这强大的第一次聚气,有些疑惑,每个人第一次聚气都会引起那么大的动静吗?
凤英卿理了理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强大气流卷得乱了乱的长衫,用食指轻轻点着额头,眼里兴味十分,他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物种,聚气也会引起那么大的动静,还真是好久没遇到那么有趣的事了。想到这,他舔了舔唇,还真是期待啊!~
若宁拂初这时是分出心神注意凤英卿的话,便是发现她的师傅变得十分奇怪,那似高山寒雪的容颜一瞬间变得妖气横溢,穿得仍是素雪白衫,画得仍是素竹寒梅,却像是枯骨红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