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瑶脸上满是迷茫之色，呆呆地看着恒心书坊的大掌柜，一个油头肥脑的大胖子，与顾世全有得一拼。
“哥哥，这就是你所说的满腹经纶？”
陆承命稍显尴尬，要知道一开始他也陷入了自古以来最为成功的陷阱之中——以貌取人，幸好他秉承着不得罪人的原则，慢慢倒是在言谈之中看出了掌柜的不凡。
恒心书坊其实并不是大书坊，在天景城里面毫不起眼，但是书坊掌柜马恒心却有些神秘，因为在他这里的书籍，全是被翻得破旧的老书。
这可不是什么坏事，相反，所有的书坊都以老书的数量众多而自豪，印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老书就意味着价值，意味着前人的心得笔记。
在识货之人的眼中，恒心书坊可谓是天景城之中的第一书坊，即便用皇宫的藏经阁来换，那……还可以考虑一下！
陆承命见识过城中所有的书坊，最终还是决定跟马掌柜的混个脸熟，这也给他在书院名列前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经过一番教训之后，王思瑶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暗自嘀咕道：“怪不得我从来不曾耳闻如此大儒，想必是这扇大门容不下其外出，以至于终日在书坊之中孤芳自赏……”
也不知马恒心是不是听到了小姑娘的嘀咕，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宽大的脸颊把双眼夹得只剩下一条缝，看不清眼睛，只能感觉一道精光闪过。
陆承命毫无觉察，但王思瑶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收敛了三分，马恒心的眼缝似乎睁大了一些。
“这位公子想必是第一次到来？”马恒心看出陆承命才是主事之人，因此向他问道。
陆承命点点头道：“不错，我听说掌柜的你行事低调，埋头书海，满腹经纶却少有人知，特地让你指点指点我二弟，要求不高，能上书院读书就行。”
言语无甚尊敬，不像是在求人相助，反而类似于“爷爷让你帮忙是给你面子”的态度，将纨绔弟子的神态演绎到了极致。
马恒心没有介意，却也不谦虚，说道：“好说好说，我看小女娃不错，可以留在店里帮衬一二，书任看，心中疑问悉数由我解答，半年之后，进入书院不难。”
陆承命傻眼了，王思瑶也是呆若木鸡，两人怔了半响，才匆忙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确定了掌柜是在跟自己二人说话。
王思瑶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先生可是跟我说话？”
马恒心点点头，说道：“我只是眼睛小，又没有瞎掉，难道还看不出你是个小女娃？你们眼睛大大的，也没有瞎掉，应当知道此处只有一个女娃，不是跟你说话，还能跟空气说话不成？”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正气凛然，竟然让“兄妹”二人无言以对。
陆承命不由得看了王思瑶一眼，要知道当初他可是死皮赖脸，好说歹说方才能够在书坊之中常驻，偶尔得到马掌柜一两句指点都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而如今，虽然对方姿态拿捏得很高，事实却是马恒心主动提出让王思瑶留下，颇有收下心怡之徒的感觉，这让陆承命感觉几分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只是如此一来，陆承命之前想好的许多说辞以及行为举止，都不再适宜拿出来了，只得对王思瑶说道：“你自己决定吧。”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兄妹二人离开了书坊，两人各有心思，都跟马恒心最后一句话有关。
原话如下：“今日书坊无事，你们勿要叨扰，明日开始，每天五更时分，小女娃前来帮衬，至于大个子，闲着无事也可以来看看书，消消戾气。”
王思瑶满脑子都是那“五更天”，简直是欲哭无泪，越想越是后悔答应得太快，她正想跟“哥哥”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神游天外去了。
陆承命也确实没有注意到王思瑶的想法，他只知道“大个子”是马恒心对“白乞儿”的称谓，这是不是一个巧合？
而戾气难道只是指王思齐表面上的浮夸不羁之风吗，还是另有所指？
天景城之中藏龙卧虎，陆承命只想着躲开书院门口的老先生，却不料在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很少说话的书坊掌柜处遇到如此怪事。
至于对方“看上”了王思瑶，陆承命这才回过头看去，见小姑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是笑了出来。
管他那么多呢，从对方谈及书院时的口吻，加之往日的表现，陆承命几乎可以肯定这马恒心又是一个不出世的高人，既然如此，即便真被发现身份，可能也不是坏事。
他既然说可以前来看书，是不是意味着会给自己一些庇护？平日里书坊极少有人进出，都是熟客，而在这些人之中，又以白乞儿对掌柜最为尊敬……
一念及此，陆承命也就放下心来，都是猜测而已，真也好，假也罢，他却是再也不会回到这间书坊之中了，无谓再平地生波澜，给他人带来麻烦，但如此一来倒是解了他的难处，王思瑶跟在马掌柜身旁想来不会再有危险。
于是他跟小姑娘说道：“看这胖子能够看出你的女儿身，想必是个绝世高人，好好跟着他读书，想必能够比那白乞儿厉害许多。”
王思瑶嘟起了小嘴，这都是什么理由？随便一个路人都能看出来自己是女儿身好不好？不过，她年纪虽小，却在看人上别有一番独到的天赋，自然能够感觉到马恒心的不凡。
更重要的是，在小姑娘的心目中，偶尔“正常”的哥哥还是很值得信赖的人物，既然他都如此说了，五更天……那就五更天吧。
“只是怕爹娘到时回来，不知如何交代？”
“这个不难，你只需要在这些天肯下功夫，引经据典，再将书院老先生以及马掌柜搬出来，不难说服爹娘。”
“哦。”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只是好奇哥哥竟然连‘引经据典’都知道，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陆承命眼皮一跳，狠狠地揉了小姑娘的脑袋，狠声说道：“我只是不喜好读书，并不代表我不会读书，这些成语，对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知不知道，嗯？”
“哦。”
“你为何还在看着我？”
“总感觉哥哥如此帮我，实在是居心叵测，莫不是想让我考进书院，好让爹娘放心，家中再也无人管你的快活之事？”
陆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