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恒心耐人寻味的举动打乱了陆承命的计划,本来是打算将天景城的书坊全部逛一遍,然后让王思瑶挑选喜欢的书坊读书,自己则是暗中相助,帮她买下重要的书籍,顺带指点一二。
但马恒心若是肯出手为王思瑶领路,效果肯定比起他这个“外院案首”来的要好,毕竟他这个案首有一半的功劳来自对方的点拨。
学业好不代表教习出色,这是不变的道理,于是乎“兄妹俩”似乎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只能到处闲逛,哪里有好吃的就往哪里钻,哪里有半分皇城百姓的骄傲,反而如同两个贫瘠之地出来的土包子,不知道遭受了多少鄙夷的目光。
陆承命哪里会介意他人的眼光,他生平还是第一次享受这般自由与惬意,九岁之前是不能,九岁之后是不愿,唯有如今,了却了一桩心愿,又有“妹妹”陪伴左右,难得地肆意妄为一回。
可惜他愉悦的心情改变不了全城戒严的事实,太阳还没下山,就有官差出面驱赶人回家了,两人自然也是早早回到家里,歇息下来。
夜深时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后院爬入王家府宅,左顾右盼,却不是看院里有无人家在,反而像是防备着身后是否有人跟来。
确认没有跟踪,黑影松了一口气,轻笑一声道:“哼,两个莽军汉,也想跟着爷爷夺取功劳?天下谁不知那陆承命修为低下,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岂容他人分享。”
这黑影不是早上出现过的己鼠道人还能是谁?
他拍了拍胸口,说道:“好险好险,没想到歪打正着,那人真的在这处院落,要不是爷爷使个诈骗开那两个军汉,这功劳还轮不到我己鼠独享,嘿嘿。”
一个人在漆黑的后院之中自言自语,若是有人看见,想必会被吓个半死。
“那小子晚上总要回来的,不就是会用些毒嘛,哼,还能比得上爷爷我这老行当不成?”己鼠那幽幽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话音刚落,己鼠就在院落之中疾走起来,这片角落才有黑影闪过,转瞬就到了三尺开外的地方,速度极快,几乎能带出道道残影。
只是己鼠也没有注意,在必经之路上,他踩着了一堆花草,断开了一条丝线,线的尽头连着一个木制开关,无声地被打开。
与此同时,王思齐的房间之中,一根银线猛地断成两截,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声音,随即在床上的陆承命睁开了眼睛。
来者不善!
他不慌不忙,先是用手段撤掉了障眼法,从床下取出一柄长刀,还有一个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清清炼制的一众护具,包括了先前被褚红旭毁坏的软猬甲。
陆承命披上软猬甲,用液体涂满了刀身,然后将难以计数的银针金针一一涂上毒药,放置在衣袍中,隐藏在披风之后,然后他手指一弹,几处开关响起,顿时在房间之中布满了肉眼难见的细线。
这里,是他的主场,能够依赖的,就不仅仅是那些只能随身携带的东西了,他陆承命是使用暗器的高手,擅长暗器往往意味着对于布置陷阱很有心得。
最后,陆承命点上了一支檀香,燃起了数盏油灯,披上一件宽大的中衣,宛若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躺回床上,假装合上了双眼。
就在房中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己鼠刚刚潜入陆承命所处的院落之中,见着房中还亮着灯,只是不甚明亮,他撇撇嘴,有点兴奋地说道:“如此小心谨慎,可不就是你了?”
他举步就要踏上房前两层的台阶,却又收了回来,鼻子动了两下,又是嘿嘿一笑道:“好家伙,连歇息都要点着灯,除了吓退寻常的小贼,竟然还有暗里的一层手段,恐怕这檀香味也是一种药物吧?”
己鼠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捏了一个法诀,空气中那缕缕檀香散发出来的烟雾像是被驱赶着进入了瓷瓶之中,然后己鼠塞上了瓶盖。
他将瓷瓶平放在右手手掌,举过头顶,瓶身上突发浅黄色的光芒,似乎与星空之中的星辰有了某种特殊的连线,瓶身附近的三寸范围显现出了点点星光。
等到光芒消散,己鼠得意地一笑,说道:“任你医术再高,用毒再隐秘,也不是宝贝的对手,法财侣地,岂是等闲?”
言罢他便又一次掀开了瓶盖,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是什么绝世美珍,脸上还露出了陶醉的神色,吸完之后,他这才把瓷瓶收起,迈步走上房门之前。
说来也巧,己鼠现在的举动却是跟陆承命当初在吕乾龙厢房前的动作差不多,也是在房门之前晃荡,拿出一个尖头的木筒就要往里戳。
但己鼠却突然住手了,伸手摸了一摸窗户上的竹篾纸,神色一变,心里怒骂道:这都是谁教出来的徒弟,比我己鼠还要胆小,至于如此小心,层层保护吗?
原来在竹篾纸的后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纸片,不是一般人家的窗户会有的东西,显然是被认为加上去的,就算可以无声地戳破竹篾纸,待到后面的纸破开,还是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若是一般的小贼可能还不会在意,但若此一来注定只能被房间主人以有心算无心,就算潜入房间之中也肯定讨不了好。
幸好己鼠眼睛尖锐,看到了窗户纸后面颜色的不对,然后借助气味,分辨与普通房屋的区别,这可是他的一个绝招,一般由于相隔事物的厚薄不同,气味的浓厚也会存在差异。
如此一层薄纸带来的区别都能被他嗅出来,他所说的“天下第一”也未必全是吹嘘,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将陆承命的行踪找出来,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己鼠见门窗一道不通,撇撇嘴,一个大鸟展翅就要往屋檐上跃去,却又在半空之中翻了一个跟斗,重新回到了地面。
他气得狠狠地甩了一下手臂,心里怒骂不已:“混蛋,简直是空前绝后的胆小之辈,连屋檐上都布满了陷阱,若是夜夜有飞檐走壁的毛贼出没,你还要不要歇息了?”
也不想想,陆承命如今是何种处境,岂能不多做准备?
己鼠生气地瞪起眼睛,仿佛要穿过房门用眼光杀死其中的陆承命,然后跺跺脚,说道:“这次不出点血是搞不定这小子了,也好,就让你看看爷爷的真本事!”
他取出一把小刀,就往左手食指划去,顿时鲜血如同涌泉般冒出来,在空中连成一条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