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再偷钱!你个小偷,小流氓!我打死你!……”
“打,给我使劲打,这种小孩不打就不会老实!”
一个穿着黑棉袄的十二三岁小孩在大人们的拳打脚踢下惨叫着,路上行人看了都纷纷摇头叹息,这些人确实打得太狠了,不过这孩子也不对,这么小就会偷钱,长大后还不成强盗土匪?
“别打了,你们这群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在见到这种惨况后,我想都没想,叼着馒头就冲了上去,推开他们,护在了那个孩子前面。至于我嘴里的馒头是哪里来的,我也觉得这馒头的来历有些稀奇,我本来饥肠辘辘地来到乌城里面,本来打算给饭店洗盘子挣口饭钱,可这大晚上的,我去哪里找饭店?
我只能虚弱地在街上走,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酸痛,然后我看到了一家馒头铺,馒头上氤氲的热气混合着浓郁的香气直冲进我的鼻孔。
“能赊给我一个馒头吗?我保证明天就给你送钱来!”我目光真挚地看着老板,眼神里的意思是,你看看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学生是最讲信用的,绝不会为了一个包子来坑骗你。
可老板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并不想把馒头白白送人,可下一秒脸色又由红转绿,有绿转红,最后变成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竟然笑嘻嘻地用纸包了五六个大馒头递给我,说:“小姐您贵姓?是第一次来乌城?住在哪个府邸啊?包子钱就不用了,这些是孝敬您的!……”
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我的打扮看起来像是个住在深宅大院的小姐吗?
“不,不是——”我想解释,结果老板竟然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了,我被莫名其妙地推出包子铺,临走时还看到老板脸上的褶皱构成的灿烂笑容。
只能等到挣到钱后还给他了。
我继续边吃边在浓浓夜色中的街道上走着。
“我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馒头,怎么就白白送人了?”老板娘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老板。
“你没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啊?我在乌城待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哪个中国人这么穿的,弄不好啊,是个倭国人!”
老板娘吓得脸色都变了,心里嘀咕着幸亏自己那时没阻拦。
我依旧心情愉快,可如果我知道那个好心老板究竟是怎么想的,估计就开心不起来了。先不说这个,继续回到小孩被打现场。
我叼着馒头闯进去,拦在孩子身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叫道:“别打了,你们这群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可能是我的奇怪打扮让他们有些搞不清状况,疯狂的殴打行为瞬间停止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问你一句话,小偷该不该打?”领头的人质问我。
“小偷?”我回头看向那个躺在地上呻吟的小孩,他已经全身青紫,破烂的衣服后露出了红肿不堪的大腿,我蹲下来,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地说不出话。如果,如果这孩子不是小偷而是被冤枉的,那这群人就太可恶了!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同我一样可怜的人,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救下这个孩子。
可是,我没想过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
“你们有证据吗?!”我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
他们忽然笑起来,似乎我说的话非常可笑。
“当然有证据,我亲眼看到他偷我的钱包!”领头的人怒吼,“你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又是这个样子,难道所谓的事实,全都是别人一句话?
“不,不要——”我抱起地上的人,承受着如雨点般砸下来的拳打脚踢,“求求你们别打了……”
我虚弱的反抗没有任何作用。
世界变得更加漆黑了,而且安静的可怕。我只模糊地看到那些人影,模糊地感到身上的疼痛一处接着一处。也许我不该管这件事,我该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个十六七的大孩子,我该明白自己有多懦弱,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漠视……
后来,我们被一个叫做青枫的大姐姐救了,她偿还了被偷的钱。
我醒来时看到了早上清冷的阳光,我躺在医院的亚麻布床单上,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气息。
我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
因为目光所及的病房时如此简陋,生锈的铁床,水泥地板,还有底部漆成蓝色的墙壁,这些都宣告着它们所属的时代。
“醒了?”一个弱弱但却很倔强的声音传来。
我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坐在旁边的病床上,他头上包着层层纱布,眼睛里暗淡无光。
“昨晚谢谢你。”男孩说完,就把目光转向窗外。
我以为外面有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昨晚?”我想起了昨晚被打的事,“昨晚被打的人是你?”
我这时才完全看清他的容貌,及肩的头发很久没有修剪了,稚气未脱的脸上毫无表情,冷冷的,死气沉沉。
“疼吗?”我弱弱地问,我知道他很疼。
“不疼。”他很坚定地回答。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沉默了好久,他突然说:“昨晚,我真的偷了他们的钱——”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不过,我已经把钱交给青枫了。”他说这些的时候很轻松,就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可在这时的我看来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我惊讶地呆愣了很久,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如果能看到,那我的脸应该扭曲的很难看吧。
就是因为这些真正的小偷,所以我才会被冤枉的!因为他们,我才会生活地那么悲惨!
我这样想着。
“离我远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说出这种极其过分的话,我推开他,怒气冲冲地披上衣服,冲出门。我只是想着,不想离那孩子那么近,总觉得那里的空气都是肮脏的。
男孩看着被蛮力关上的门愣了一阵,竟慢慢地笑出来,笑地满脸都是泪水。
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回衣服,走出没多久,却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用蛮力推开了那个孩子,与此同时,这手也感到了那个男孩的瘦弱,是那样的瘦弱,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十二三岁的少年都是这么轻的吗?
我倔强地以为自己很痛苦,殊不知这痛苦无非是自己硬加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