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敌人很快就会占领乌城,他们会屠城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匡司令!”
“哪里来的小骗子!你个疯子,神经病!胡言乱语什么!”国民政府门口的军人似乎很讨厌我的话,他们认为我是在扰乱军心,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在临战前说这种丧气话他们该是无法接受的吧。更何况匡司令前段日子才开过记者招待会,已经表明了誓死守护乌城的决心。
这场保卫战是他们必须要打赢的。
我叫嚷着,一阵天旋地转后我被扔进了附近的小巷子,我挣扎着爬起来,却又被他们一脚踹在地上。头被沉重肮脏的皮靴死死踩在地上,我用余光看到了他们眼中露出的无尽嫌恶。
我该是很让人厌恶的吧。
皮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他们走了。
我还是趴在地上,过了一阵我翻身过来,身上一阵疼痛。
然后我看到了狭窄的天空,瓦蓝色的细细长长的天空。
我就这样呆呆望着那天空,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呆呆望着。
慢慢泪水布满了我的脸颊,我重新趴回地上,让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
这时候我的模样应该是凄惨可怜极了。
短短几分钟内,我从小偷荣升为小疯子,小骗子,心里的委屈泛滥地就像黄河决堤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军官样子的男人已经蹲在了我身边,他伸出白手套拍了拍我,似乎是试图安慰我,可没想到我哭得更厉害了。
男人觉得头大了。
“别哭了。”他的声音尽量温柔。
我哭得愈加凄惨。
男人觉得不耐烦了,眼前的少女也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吧,自己老婆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嫁给他并勤俭持家了,可眼前这位怎么还和八九岁的孩子一样哭闹?
“再哭我就开枪了!”男人彻底丧失耐心。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只是怔怔仰视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质问道:“你凭什么杀我,我触犯了哪条法律?”
男人挑眉,“人杀人,需要什么法律吗!”他的声音像把利剑,寒气逼人。
我愣了,心里也知道男人的话是对的。
男人觉得自己可能判断错了,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至关重要的敌方情报?也许真的只是个疯子也说不定。他仔细端详起眼前人,眼前人也在怔怔望着自己,这是个样貌清纯的少女,带着眼镜,穿着奇怪,当然奇怪的并不只是她的穿着,这个少女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奇怪的气息,那感觉究竟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可是啊,在这个全无希望的战争时代,哪怕只是火星那样小的希望也要抓住不是吗?如果连火星都没有了,那就真的是漆黑的漫漫长夜了,且永不会迎来曙光。
他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敌人一定会攻破乌城?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国家?”
“不是我我不相信,而是这些真的会发生,用不了多久你们的委员长会给匡司令下达撤退命令,这命令一下,军心溃散!到时候会有很多军人死在自己人的混战中,还有很多会在撤退时掉入河水淹死。”我目光坚定。
他的表情极度震惊,“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我完全可以认定是敌人派过来的内奸,目的就是扰乱军心。”
“不,我不是!”我慌乱了,一时想不出该怎样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很是复杂。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男人重新开口,他急需能证明我不是内奸的事实。
“因为我是从七十多年以后穿越过来的!”
男人愣了一下竟大笑出来。
我想我是被他定义为精神病人了。
“我叫伏槐。”男人笑着,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你的家在哪里?”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
“那这样吧,这些天你先住在我家里,我夫人人很好,如果知道有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孩住进去,她也一定很开心。”伏槐看了看手表,“不过现在时间还太早,你先在我的一个朋友家里待段时间怎么样?晚上我去接你。”
在这种战前的非常时期,伏槐不能擅离职守。
于是,我被安排进了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饭馆老板很愉快地将我接进满是饭菜香气屋里,并对我嘘寒问暖,就连店小二都时不时过来和我聊几句,我能感觉得店小二是在不停地找话题,只不过我实在没有心情搭理他。
我太难过了,想着自己学校的那些事还有今天的种种不顺,竟然躲在桌子一角哭了整整一天。
估计因为我哭得实在太难看,整整一天这家店的生意极其惨淡。
于是,伏槐晚上到这里接我时就看到了这凄凄惨惨的一幕,在向老板道歉后,他就像拎着兔子一样将我拎出,扔进他的车里,然后一脸怒气地上车,关门,启动。
到了伏槐家里后,我见到了伏槐温柔娴淑的妻子,她竟然就是青枫。
那个在街上救了我和那个小偷男孩的青枫姐姐。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青枫就像个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有着中国传统女人的一切美德,可她却也有着当代女性坚强勇敢的一面。她有淡淡的眉,大大的眼,嘴角总是挂着笑,她笑的时候很好看,是那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我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什么能让人一个女人如此的与此不同。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是气质,是一个人经历过生活的磨难与洗礼后,才会从生命深处释放出来的独属于自己的芬芳。
吃晚饭时,我看到了坐在我对面的男孩,他低着头,只是一言不发地吃饭,我知道他就是昨晚偷钱的男孩。
“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他叫小余。”青枫微笑着介绍着,可小余一直没有抬头,青枫觉得有些奇怪,在她看来,小余应该很感激昨晚救了自己的晴岚才对。
我点了点头。
小余还在吃饭。
我能感觉到他非常讨厌我,真的真的很讨厌。
“晴岚,你的家里是——?”青枫只是单纯的好奇。
“我爸妈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我随便回答着,也开始吃饭,我饿了。
青枫和伏槐都没明白。
“就是——”我抬头想了想,“就是给人打工的。”
青枫和伏槐对视了一眼,似乎是无法想象一个普通家庭如何能养育出我这样奇怪的孩子。
“那个,我来自七十多年以后,所以和你们不大一样。”我得意洋洋。
青枫噗的一下笑了,她对面的伏槐皱起眉头。
小余终于抬起头,看着我说道:“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