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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朝代旧事

郢川义聚乃江湖人约定俗成的事项。大乾朝如今其实只有二十四个年头,二十四年前三月初七,毼族首领商契率十万大军攻入枼朝都城,结束肖氏三百多年统治,建立乾朝政权。这样一支政权,自然受到汉人反抗,他们也知枼朝末年积贫积弱,朝廷贪腐成风,但他们宁愿在汉人政权下做牛做马,也不愿被异族统治。

国破之后,枼朝最后一个太傅袁丹青沦落江湖,后被负隅抵抗毼族军队的扬城城主奉为座上宾,为报其恩,袁丹青将其养子易子修收为关门弟子,悉心教授平生本事。毼族建立乾朝、江山大势尘埃落定,袁丹青带着易子修游历江湖,辗转至郢川,与薛家当家说起天下之事,忆及断壁残垣,马鸣风萧,袁丹青一语泪下,作出一幅《戎马江山》图,风雨江山,感慨万千。

后来袁丹青组织义军反抗新朝,遭毼族人陷害后客死他乡,尽到作为枼朝肖氏旧臣的最后一点责任。其徒易子修凭其异乎常人的聪明才智及对武学的禀赋,十九岁便与当时江湖久富盛名的三位前辈合称为江湖四大高手,仗剑江湖至郢川再见《戎马江山》图,忆及恩师与故朝,不禁泪如雨下,江湖同僚见此铁血男儿这般,一并掩泪恸哭,当下约定此后每年国破之日,江湖人便相邀聚于郢川悼枼楼,一为江山,一为正义。

乾朝也听说过郢川义聚,多次派人前来剿灭这帮江湖人、拆掉悼枼楼,终无果,后来朝廷因江山初定、百废待兴,也许还认为这帮江湖莽夫不成大器,不值兴师动众,剿灭之事也便就此作罢。郢川义聚得以更加无阻。

悼枼楼里,许知孝给沈还讲这些事时,对沈还作为江湖人居然不知郢川义聚个中细节而惊奇,并不知她以往便对江湖事知之甚少,后来劫后余生,一心练武,更是不问世情,关于武林的许多事,都是近一个月才打探到的。

“对了,易子修在七年前被毼族人杀害,此后郢川义聚也有一部分是为悼念这位江湖奇才。”

听了这话,沈还目光一掣,不再沉默,问:“易子修是被毼族人杀害的?”

“这个婆婆也没听说过?七年前皇帝一纸朱批发兵西南边陲,围剿扬城抗乾志士,屠城三日,后来放火掩饰罪行,大火烧了四天四夜不熄……”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许知孝拉回话来:“易子修就是在救扬城城主时被乱箭射杀的,他死后,那扬城城主从城楼上跳下,当时便香消命殒了。”

沈还怎会不知这结局,她夜夜梦到的都是那场大火和公孙鸢青的脸。对比当日情形,虽然自己没有看清全局,但攻入扬城的,分明是江湖人,根本未见朝廷一兵一卒。扬城除了自己和小峰,当年无人幸存,幕后真凶编排个幌子在武林中大事传播,还意图挑起江湖和朝廷的矛盾。到底,是谁把真相截下了?

见沈还对此有兴趣,许知孝继续道:“说来易子修也是个性情中人,他那么大本事,本该有更大作为,没想到奔波三千里就为赶去救心上人,婆婆你不知道吧,扬城之难前些日,他本在郢川和我二哥商量大事,忽有一夜西南诸星忽明忽灭,他当下猜测扬城有难,丢下一众同僚便策马赶路去了,谁知后来便传来他丧命的消息。那扬城城主听说是个绝色美人,二十岁接管扬城,想必也是极有魄力的,城破之后纵身一跃,也不知是为殉城还是殉情。”

“她从未把易大哥放在心上,以她的性子,该是殉城罢。”沈还若有所思,不自觉说出这句来。

她的话却引许知孝惊诧,忙问:“易大哥?沈婆婆是说易子修么?你和他是旧识?但您的年纪……”本欲问沈还七年前少说也有五十多岁,如何叫二十多岁的易子修大哥,掂量之后想想这样似乎不太好,万一她又掏出匕首来要杀他呢。

虽然一路行来,许知孝发现沈还除了要挟他回郢川外,并没有什么暴力行为,不管他跟在身后说什么废话逃多少次,她也不会生气,脾气算是相当好的,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不知她发怒的底线是什么程度。

“扬城之难的真相,你说对了结果,却弄错过程,”沈还并不理会许知孝的疑问,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你说易子修赶去扬城之前在和你二哥商量大事,他们很相熟么?”

许知孝想想,答:“他来过我家几次,他死之后我二哥就不怎么提起他了,想必不太熟。当年我才十二岁,二哥向来不喜欢我和江湖人往来,不过我却自幼向往浪迹江湖,所以家里来这些人时我都会在窗台下偷看。”

“那你可还记得他最后一次来你家中是作什么?”

“易子修来我家的事情我虽然记不大清了,不过他走那夜的事情我却记得一点,因为我大嫂正是在那晚被赶出家门的。”许知孝似乎再次忽略,与别人疑问无关的话又说了很多。“您大概不知道吧,我大嫂也是个江湖人,人称‘多臂罗刹’苏雪柳,她可是冥墟第一神剑陆九戎的大弟子,那一手连环针使得……”

“本来准备用你来杀谢敬,没想到你还有更大的用处。”沈还打断许知孝的喋喋不休,虽然她一向修养极好。

听了沈还这神一样的转折,许知孝瞬间封口,双目涣散。还有什么用处能与杀人相媲?眼前的老婆婆还真能让人“惊喜”连连。

不过他向来锲而不舍,身上没什么武功却能只身在江湖上混迹那么久,常常觉得自己命里有神灵庇佑,于是继续寻求解脱:“婆婆是指拿我要挟二哥么?但易子修已经去世七年,我二哥和他也没什么关系,您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的,不如放了我,凭我许四爷在郢川的通天本事,一定能助婆婆一臂之力!”

“不巧,我却并不需要你的通天本事。”沈还说完站起身来,将茶钱放于桌上,转身离开悼枼楼。

许知孝无法,只能乖乖跟着。在途中他也试图多次逃跑,都被沈还立刻逮回,见识过她的本事,一般的武林高手都比不过她的轻功,何况是他这个武林菜鸟。

眼尖的掌柜见沈还和许知孝离开,忙吩咐小二:“快去通知许二爷,四爷被人抓了。”

毕竟,许知孝在这郢川城里,确实是个家喻户晓的通天小霸王,认得他的人比比皆是,他进门时便开始给掌柜使的眼色,也并不是白费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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