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鸿不愿放弃,他拉了长方炎一把,目光有恨念,“现在无凭无据,若她们真的已经不在这里,那她们又会在哪里呢?上面那些怪人会不会把他们抓到其他地方了呢?长方大哥你和余兄把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长方炎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秦鸿,他点了点头,“我和烈雪把营帐全寻过了一遍,除了你们没有其他发现。”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现在看来烈雪说的也可能就是对的,我当时预想的确实存在瑕疵,那声尖叫如果没有猜错是洛霜的,现在想来连你与贾生都没办法及时发出信号就已被俘,所以总有不和谐的地方。起先我们聚集的地方还留有一块碎布,如果没猜错那是莲衣老师所留,至于是故意还是有意就不知道了,我最开始觉得来袭之人修为莫测、速度太快,可你们也知道那些山臊也仅是天生神力而已。”
几人再次把眼光望向余烈雪,却哪里想到,他已抽出了自己贴身携带的割药杵刀。
夜半,既是十二时辰的第一个时辰,与子时、三更、三鼓、丙夜相对应。而夜半又是当年沙雨临世、崩城之悲的时辰。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杵刀插进晷针阵眼。日晷晷面中心的晷眼本该是晷针所在,原配的晷针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这本就是指示时间的器具,是通过晷针和晷面上的苍日日影表示时辰。
当杵刀插在日晷表壁,可倒影并未落在子时的位置。
“晷针”是需要垂直穿过晷盘中心的,起到圭表立竿见影的作用,而晷盘石台必须讲求晷面平行于赤天道,南高北低。
原本的晷面却是北高南低,俨然错了。
余烈雪朝着长方炎递了个眼神,两人也甚有默契地把手搀扶在盘状怪石上。
紧跟着巨力扭转,怪石徐徐挪动,直到“晷针”的倒影自然而然地落在晷面上子之一字的时候,他才示意长方炎停下。
没有料想中的变化?
直到这一刻长方炎才意识到余烈雪做这些事情的因故,他眉头紧锁。
余烈雪并没有说话,转身就朝着奇光出现的裂痕奔去,虽然试炼考核消失的那几个人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消耗的时间越多就越令人惶恐。
他一下跃入水中朝着祭坛广场的所在游梭,在他看来器具出了问题不是器具本身就是器具之外的错误,或许现在在沙海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国院的安排。
不一会儿,他就回到了巨大广场的中央,祭坛上有三根摇曳在水底的神异香烛,看似明灭变化可肯定不是原本的祭祀用品。
他奋力一抓,神元盘布,他这一拧仿若牵动了整个绿洲奇地的神经,就连湖底都掀起雄浑波荡。
紧跟着他作势一抽,二抽,把三根定湖神针皆是猛然抽离,三根香烛上的长藻就好像一条条灵动的小蛇,摇摆不齐。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湖光溅动,那些本就生活在绿洲之上的古民终于是意识到了闯入自己家园敌人的踪迹,他们在水下的身躯分外灵巧,只身破入清波,他们比河鱼游溯得快得多。
若是正面冲突,这些山臊确实拥有不俗的战力,余烈雪慌忙抽起香烛进而赶忙朝着奇光所在急游而去。
舍弃、坚持、合作、肯定、默契……
似乎国院考核的目的就是为了教会学子生存的定义,也许这些远比封禅大典的神封更重要,毕竟连生存都不会谈何其他。
当他的身形出现在奇光反面的时候,众人一一伸手搀扶起湿漉的他。
国院学子这种与生俱来的舍弃并不是抛弃,而是保有有生力量的决心。
“后面的山臊追来了。”
“那你赶紧!”长方炎一把拖过贾生,“我们给你二哥争取一点时间。”
余烈雪抽出立在晷面上的杵刀,一把把取回的香烛插进晷眼里,这种香烛质地奇特丝毫不必杵刀脆弱,入手冰凉。
他赌的是运气,他也不知道运气的最后会不会拥有希望。后面的山臊腾出明亮,看着近在咫尺的长方炎一行,各个就若发疯的凶灵一般扑了上去。
这一次,晷针的倒影自然而然地落在“子”字上。
奇异的金色神光怦然亮起,仿佛一下子点亮了溶洞,洞穿了整个湖下绝城,四散的流光又如一抹神迹,惊得山臊都为之动容。
轰隆隆…
轰隆隆…
溶洞不由自主地摇曳,日晷上,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一日之间的每一个时辰都好像烟尘一般消散气化,一日昼夜,一年四季,就像沙海漏壶般静静流淌碎化出万般金灿灿的沙砾。
他们好似看到了山臊一族羡煞的目光,期盼而惊恐的面庞,那看似佝偻又傲骨的脊梁。
山壁开裂,溶洞之深现出了一道奇怪的石门,门后又会有什么呢?
这个时候的溶洞天幕早就不再有五颜六色的霞彩,不过却是出现了一段隔世万年的残象,残象里是登罕国埋沙最后的时光。
长方炎一把拖过秦鸿与贾生,他朝着余烈雪看了一眼,几人迅速奔向石门,知道故事的人不多,秦鸿与贾生也是第一次明悟过来。
石门开了,众人一脚没入黑暗,前脚一走,后脚的风景却也变了。
舍弃需要莫大的勇气,但舍弃并不意味着失去。
此刻的四人落在了一处奇异的世界里,仿佛是山脊可抬头却不见天日,面前不远的所在有一座山臊所居的营帐立在山腰边,周围到处都是嶙峋破碎的黑色岩石,这里的温度很高,及目之间都蒸腾着白色的雾气。
看到营帐,秦鸿第一时间就奔了过去,这个时候的营帐就不再是什么面目可憎的山臊,更像是触手可及的希望。
那消失的几人与其说是俘虏不如说是幸运,营帐隔绝了他们的感知却也混肴了同伴的心境。
洛氏姐妹、莲衣与千风确实在此,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按照洛氏姐妹的说辞他们是被一个通身包裹在斗篷里的人袭击的,看不见面貌更不知道是何身份,只觉一束光来几人就没了知觉,最后清醒的时候就出现在了营帐中。而莲衣临乱撕下裙角也是迫于无奈。
直到现在千风还陷入昏迷,他受了不清的内伤而三女只是普通外伤,千风的内伤在没有灵药的情况下就是洛氏姐妹二人身为国院的医官也是处理得很草率。
行军医官对外伤的处理造诣非凡,这也是曾几何时他们与江女深受众道宗喜欢的缘由。
当洛氏姐妹诧异地看见余烈雪抽出腰腹针套的时候,她们真确感到了震惊,而看到余烈雪操持针石的灵妙,二女目光中的钦慕更是不言而喻。
她们皆是医官,她们当然知道这天下,江女一宗身负传奇,她们本就深得神医一门的道宗传承,而如今在中土却也与一些避世鲜出的道宗一般,渐渐没落。传说中,中土除了江女一门的上师外,若论医术境界就也只剩一个隐士极久的老道,医者仁心,医奇之类的传承虽然源远流长,但是关于针石的运用却似乎也只有江女过去的宗主和那老道才会。
若不是看到余烈雪以针封经的手法,二女甚至怀疑余烈雪出自江女一门,可江女一门向来传女不传男的道规俗世皆知。
很快,长方炎就催促贾生去前面探路。
这个时候的秦鸿确实是对余烈雪刮目相看,他万没有想自己看似高瞻远瞩的组队诉求还是看低了不少,毕竟在此之前,他也仅是对长方炎瞻慕有佳。
看着千风隐隐恢复的气血,秦鸿由衷道,“余兄,有劳了。”
“大家都是朋友叫我烈雪就可以了。”
余烈雪处理完千风的伤,又不忘替三女切了切脉,他并没有发现如今的莲衣却显得分外怪异,在切脉的过程中,莲衣的手一度慌乱地扯着裙摆,看似期待又好像漫不经心地撒娇。
直到确定大家基本无碍余烈雪才站了起来,这个时候贾生便也回到了大家身旁,而长方炎更是不知从哪里摸出许多干粮与几坛老酒。
长方炎有天生的领袖气质,也许大世家的子弟都是如此,他举着酒悠悠道,“想必大家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从进入试炼到现在应该有三四天了吧,我们在这里修整一会儿吧,可能大家都累了。三宫什么的现在勉强能摸到一点蛛丝马迹,如果没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二宫,我最初的预判确实欠妥我向大家道歉。”
“长方大哥你过谦了,我们既然是朋友是组合就不该计较那么多,无论输赢都该共同承受。”
“是呀,大哥!”
长方炎被秦鸿说得反倒自觉矫情,“怎么感觉有点煮酒论英雄的韵味,对了老三,你查探得如何?”
每次面对长方炎贾生都显得很不自然,但他却是打心底愿意跟着长方炎,他摸了摸头,“大哥,你喊我去探路我也是没头没脑地乱转,这里看上去好像是一条地脉奇长的溶洞深处,也不知道通往哪里,我方才前行了大概有一里左右,竟然见到了地浆,跟着你和二哥那么长时间了,我也觉得自己聪明了许多,我觉得我们如今应该是在地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