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允你走了?”
莲衣是真的生气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面前这男子竟能冠冕堂皇地没入屋舍,更甚至准备收拾东西奔逃。
“若是不允难道你想要我与你同居?”余烈雪怒了,他第一次几近咆哮道,甚至刻意依近莲衣跟前。
他走了三步便也站定,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莲衣胸前的丰盈起伏不止。他知道面对这样顽劣的女人或许刻意柔弱却是纵容,女人生气的理由不就是自以为是的矫情吗?或许早就分明知道这里有人居住,兴许这一个下马威还是故意捏造。
莲衣愤愤不平,若真要让她杀人她当然是不敢,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面前男子如海深邃的双眸迸散的冰冷,这丝冰凉好似只有真正见过生死的人身上才有,就如自己的爷爷。
过了良久,屋舍内的寒意也渐渐如冰消融。
莲衣不甘,她能感觉到自己捏着剑的手都在不自觉微微颤抖,“等等…”
“怎么?”余烈雪的话就若刺刃深深敲在莲衣的身上。
或许也是觉得这样的相峙毫无意义,莲衣面露绯红,莲步款款地走向屋舍的中央一把拖起那床白绸长被,“把你睡过的东西一并带走,我只是恋床,还有把千积方留下当这几日的房金。”
说这话的时候,余烈雪未曾见到莲衣脸颜上的潮红,她也试图猜测进过此屋的人究竟是谁,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变态,她嗅过被褥,那被褥并没有想象中男人的恶臭。
此刻的两人都很尴尬,浸淌在昏黑的屋舍中没有说话。
纵然不舍余烈雪还是留下了千积方,他甚至怀疑屋舍内的人早就知道自己回来了。
他拖拽着包裹和被褥走出兑院,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当然知道若莲衣真的有心杀自己,怕真的自己的小身板就要交代在这里。
破财消灾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余烈雪也顺其自然地按照莫老说的那样住进了书馆三层上的小阁楼,虽然这里的空间远没有兑院宽敞,但从阁楼的窗扉往外远眺,却恰好可以看见国院中城辽阔的花海与辞穹塔的孤傲。
不幸又似有幸。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一度未曾路面的副院大人竟也出现了,他首先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余烈雪一番事情的经过,更是连赔不是。兑院原来的主人,他是得罪不起,可余烈雪在这一段时间占据了绝大多数自己的私人时间,主教大人似乎对这个少年的关心有点过分。
副院大人原本的安排是故意还是无意已经不重要了,而余烈雪的国院生涯才刚刚开始。
午夜的时候他寻来了晏飞沙曾经借出去的《点络经》挑灯夜看,他发现经书中所说的条条迹迹与诸多药典极其相似但又颇有自己的一番见地。
人体内经十二,奇经八脉,点络与自己最擅长的针医不谋而合。经络、脉理贯穿命门,这些事物对后世之人有极大的妙用。
看着书总能让人想起一些事一些人,对于医理一类在孤峰十数年的岁月里,自己的老师教导了他许多,有时候他竟会情不自禁地感觉老师就是自己的慈父。识人就同观光沿途的风景一般,孤寂中都有许多有趣。
今日,那枚北斗之上最为璀璨的白煞显得分外刺目,白芒闪烁。
丑时的时候,荒鸡鸣叫,中城上传来了一声洪亮的钟音。
如果是平时,国院鸣钟的时间最晚也不会超过子时,那是为了给学子下达就寝的号令。可今夜这钟音就宛若诚王宴上动人心弦的琴声,令人惶惶难眠。
一种美妙有时候也包夹一层杂绪。
余烈雪从昏糊中清醒过来,举头透过阁楼上的小窗,这个时候,西阁上判若心海的明亮令人迷醉。
紧跟着,钟音四起,像是奏着乐府清歌的欢唱。
西阁里,有人高喊,“有人冲塔喽,有人冲塔喽…”
那声音就如酒酵,令人痴痴披衣穿戴,冲出屋舍,一传十,十传百。
西阁当中,明火辉煌,无数的人流从昏黑中走了出来,那些男女犹若被人灌了冰霜,一下子各个神态满盈。
中城的四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开了,辞穹塔亮,花海中好像落下半勾明月,光华四溅。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见人冲塔了。”
“有吗?这不也就差不多一年而已吗?”
“白痴,哪个家伙大晚上的出来疯。”
“嘿嘿,我猜啊,那冲塔的就是故意的,否则哪里能够星火燎原、一鸣惊人。”
“巽隶,我不陪你了,看着也是无趣,我还是好好回去补眠吧。”
“你就是太爱睡觉了,白天没办法见到你,晚上好不容易有得玩,你又不陪我,你已经够白了,就行行好陪我看看嘛。”
“讨厌!”
“小芷你就依他吧,否则保不齐他会对我生出什么情愫。”
“变态!”
一位魁梧的汉子在花海人潮里看了看继续道,“老隶,没见到那三个家伙。”
“你以为他们是你?你就不能低调点?你以为你很高?一个肯定来了,另一个肯定不会来,还有一个本来就不是我们这类人。”
魁梧汉子不屑地耸了耸肩,“难道是神?”
两男一女都是紫衣,在一众青黄与百花交织中并不明显,当然他们说的话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明白。
浓冬的旧宁永远不会有北涑凌人的霜河万里,国院中城神塔之巅的乌云在西阁遍地明火的辉映下涣散着丝丝神霞,美轮美奂。
传说之中,辞穹塔是荒古之前遗留下的史迹。数万年之前,末世浩劫,天地崩散离析,辞穹塔屹立南犁而不倒。剑身之内存有遁迹空间,更是封印着虚灵。也正是因为有了遁迹空间的存在,所以神塔被用于校验国院学子的修行所成。
不知何时,余烈雪也出现在了中城的花海人潮中,放眼看去,人潮除了青袍最多的就要数黄袍学子,这些国院未来的希望当然有着一颗专属于道人的热血心脏。
“一层的灵擎灯亮了。”
“是呀,好快,从开始到现在还不足一刻钟吧,一层的难度是下六层里最难的,进去的人是谁呢?”
“不知道。”
“占星榜上的那几位可都是冲破二十层的存在,也不知道这个人可以冲到几层。”
人潮中,惊呼不断,应着粼粼起伏的花浪。
余烈雪立在花海,目光如炬。
辞穹塔共有二十八层之高,一层一世界,内里的遁迹空间因为地气的供养因此范围也是有限,二十八恰入云端,每一层都饱含莫测玄机。一至七层校验道人之基;八至十四层凝生迷象;十五至二十一层衍生虚灵,即便是空气都存杀机;二十二层至颠顶不是绝强极难移步。
不远之前,那宛若神柱的辞穹塔就好像由底端始燃的柴禾一寸一层,那些莫名点亮的明光就好像燎原的烛火缓缓攀升。
人群里有人在怪叫,“第五层了。”
“这样的速度,实在不可思议。”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第五层就是忘川境合中的极限了,从第六层开始纵然是灵压都足矣牵制忘川圆满的道人。”
如芒雨般细小的明火连络五盏就好似中城明媚月华下的霓虹,辽远而幽静。
夜下的凉意好似无情的刀痕枪迹,肆虐而狂傲地调拨人群中无数的衣,但一众国院的学子无论是卑下的黄衣还是躲在隐秘中高冷的紫衣都认真地凝望着不远的神塔。辞穹是国院的骄傲,是整个大晋国教的象征,这里有一群桀骜的少年,他们的血未冷心在烧,每每这个时候,神朝历史上的血泪曲都在彼此魂海奏响。
“破魔军、折妖旗,世世大晋,忠莫移,固南犁…”
“我们要做那生生羁绊的战友、至亲…”
国院学子的行军令,字字铿锵有力有似有抹无形的感染力。无论是年稚的乾道还是坤道,都不自觉地祈祷神塔能够通明。人总是会攀比,而辞穹塔在无形中又令他们心间充满对修道的无限憧憬。
六层,那登入辞穹塔的国院学子用去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光景,这半个时辰就好像无数日日夜夜的奔袭,深入战疆深处,一鸣惊人。
中城月下的光火,仿若愈演愈烈。
晏飞沙淡淡地看着辞穹高遥嘴口呢喃,“七层。”
而在他身旁的董忌似乎拥有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还不错嘛,应该有青衣的修为了,最好爬不上,这速度和我比差远了。”
“能不丢人吗?能争取的总要争取。”晏飞沙没好气地瞪了瞪董忌。
“我说的是真的好吧!争取,争取,天天也是为了争取,你家站哪里,我家不就站哪里,留给那些人去辛苦不就好了?我真搞不懂你,好好的赏花喝酒吃肉怎么就不行了。”
“难道说他们在辛苦,我们坐享其成?结果一败涂地?”
“可能会败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别说你我两家,就是深宫那位存在都不见得有资格,何况你还踩在资格之外。”
“哼,我是没有你想得那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