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
轰!
一阵巨震,在空阔的花海中央徐徐放大、震荡,人群中不断有人惊颤。
“又亮了!”
“不是吧?太快了,还亮?”
“十一层了,十一层了,怕是在青衣中也是佼佼者吧?”
人海一阵嘘唏,若不是辞穹塔不能记录旧人新人,他们也好揣测二一,然而想想与国院已经有许多年未有新人,又隐隐释然。
“该不是昆誉吧?没有记错他上一次是冲十七层失败这一次卷土重来?”
“恩,不是没有可能,如今过去了一年时间想必修为有所精进吧。”
“太变态了吧?他才仅是青衣而已,就是紫衣撑死也止步二十层吧。”
“别胡说,紫衣也有三个例外都到了二十一层。”
中城正中那座乌塔就宛若欲刺天穹的神矢,矢尾燎原无限星火,也不知道塔内的人究竟是谁,几乎八到十四层于他而言太过轻松,空阔的巨塔不断有灵擎灯被点亮,并且每次被点亮的间歇十分短暂。
“十六层了,究竟是不是昆誉,昆誉何在有人知道吗?”
“十七层的虚灵足有最少步虚境合中的修为,那人怕是也难得寸进吧。”
“紫衣?”有人若有若地叫道。
“怕是不会,若是紫衣想来第一层不会耽搁那么久吧。”
“青衣中有冲击十七层的怕也超不过三人,若是青衣又是谁呢?”
“最有可能的或许是洪宇。”
“确实,如果没有记错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刻意冲塔过。”
“还有可能哦,比如,巽师兄身边那几位,晏师兄身边那几位都是极有可能的存在,他们所受的拂照不小。”
人海里不断有人在寻望,紫衣学子毫无疑问都是备受瞩目的耀眼明星,当然也包括他们身边的红人。
砰!
哐!
突然,神塔中端徐徐摇曳,尘际的薄雾都几近凝固,塔内震起一声低沉的钟响。
“十七层竟然也破了。”
塔内的人似乎完全没有丝毫停滞的气竭,如有神助。
“不会吧,难道他还要继续吗?”
今夜的旧宁城西,今夜的国院注定无眠,人海里的国院学子各个羡煞不已。
董忌惊讶地看向晏飞沙,顿觉难以置信,“会是紫衣吗?”
“不知道,有点意思。”
晏飞沙嘴口呢喃,但他也说不出自己心中所想,就如他也难以猜测登塔人的身份,纵然是紫衣数量稳固的如今,要有变动也是极有可能的。国院紫衣也就那几个,都是相熟的存在,他能肯定不是紫衣,但却没有明说。
“十八层怕也接近步虚境圆满的桎枯,他还能往上登吗?”
不知何时,人海里的一众学子翘首期盼。在他们的世界里,道人的极限往往都伴生奇迹,有人制造奇迹,有人突破自己,道,本不就是没有止境的吗?
此刻塔内的灵擎灯就宛若朝霞周裙上斑驳的碎布与颜彩,整个中城中央的古塔恰是怀春的少女,漫步花海。
没有人知道那登塔人怎么了,但步虚境的虚灵肯定强悍。
十八层,明暗幻变,众人死死盯着神塔,宛若每一次慌乱的呼吸都有万千虫蚁在撕爬。
余烈雪深邃如海的双眸在这一刻反倒显得不自然起来,他看着幽云深处,似乎明灭的光柔都在悄悄融化。
他看到了一位枯瘦的少年,立在雾芒丛生的墨光下,少年有双明魄动人的双眸,那单薄的躯壳宛若摇坠在风雨里,通身上下没有一处道袍是齐整的,只能依稀辨识,布迹中残存的红色。
忽而,墨光当中如山的巨影跌撞而来,那道身躯与人极其相似可却没有面相,通身氤氲着流彩。
墨光里,少年踩着齐风步,那是一种诡异莫测的身法,整个人就好像急逝的狂风。大晋国院学子竟有人用着凌靳崖的绝学其实并不奇怪,即便余烈雪也觉得少年走得巧妙。
少年举剑向着半身人刺去,虚空里到处充斥着铿锵跌宕的神元震荡。少年看似生涩举剑如刀,却是绝妙无双。
他施的是孤老剑,这种绝学不属于众道,却丝毫不输众道神芒。孤老是一个人,也是一名异道,或又是一段传说。当然,余烈雪的知道也仅是知道。
也未见半身人影手里操持着什么法兵,可虚无中却是凝聚一爆。
轰隆隆…
地动山摇,就连花海中的一众国院学子都能感受到无名澎湃的晃荡。
这一爆,少年上身的衣裳完全碎散,他的肌肤很白,白得就如羊脂玉石。
少年蹙了蹙眉,腿下一荡,周身判若升起无边的尘埃,那些尘埃就好像一道道光怪陆离的箭矢,落坠而去。
没有声音,只有无形飘渺的幻象。
少年指背扭转,他手里的那柄长剑就宛若刀般平稳地握在手里。紧跟着流光四溅,少年的身影与半身人影纠缠在一起,整座神塔都好像在晴空下低沉咆哮。
能够看见发生什么状况的或许也只有余烈雪,就连他自己也莫不为少年捏出了一把冷汗,那少年的脊背似有北人的桀骜,又有南人的锋芒。
虚象当中,时不时地崩石巨响,少年踩在浮光下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身上的伤,那半身人的修为功参造化,与他不相上下。
虚灵是灵种的变异,整个亢乙几乎没有人能够说清辞穹塔内为何存在虚灵,就算是远在青桐红焚不绝老地的灵之一族也难给出解释。但虚灵是真实存在的,这在南犁南际的灵墟三洲就能考究。
传说中,虚灵是灵之一族淬炼魂火剥离衍生而来,但历史中绝少有灵族愿意这样做。首先得有灵,淬炼而后产生灵种进而与有灵事物融合才可能产生虚灵,而虚灵与灵全然不同,虚灵是一种无形又有形的灵火力量。
灵族是较为古老的种族这也是他们立身大陆身份超然的缘由之一。
灵墟三洲为何存在虚灵?神塔内为何有虚灵?当然,余烈雪也是不知道的,或许能解答的只剩下历史。
神塔之内,对决的两方各有长短,他看得入神,又似有一丝明悟。
“怕是止步不前了吧?”
今夜虽然未曾缔造历史,可今夜却存在太多太多的奇迹。虽然登塔人止步十八层,但能全身而退却也是万幸,这样的人物确实拥有冲击人榜占星的希望。
神塔之下走出了一位少年,他的脊背还是那样硬朗,他的身影依旧如是孤独,但他今夜注定不同凡响,残破的衣裳没有周全,谈不上讽刺更多的是值得敬畏。
“他是谁?”
“我陆三通在国院可是响当当的知百事,可就连我也不认识他。”
“新来的?”
有些人第一时间想到了北阁深处书馆里新来的书官,有些消息灵通的甚至想起了数月前秘密招收的那位公子,甚至有人忆起西阁附近兑院中新来的那位不知名童稚教头,现如今是教头还是学生已然傻傻分不清楚,一时间热议又起。
几近破晓,旧宁又下起了雨,国院中城蒙蒙珠光。自从转业,离开军营,余烈雪看见过许多次雨,雨点宛若倾诉忧伤的泪人淅淅沥沥,每一场雨都宛若说着一个全然不同的故事。
“晏飞沙,你别走。”
晏飞沙静静地站在人群中,今日的他虽不是奇迹缔造者,可却拥有奇迹缔造者同样的高傲,他的目光在昏灰中隐隐闪躲。
叫住晏飞沙的正是方才的登塔人,他一头凌乱的长发飘荡在风里。
“好久不见。”晏飞沙的语气很随和,就如不日前他与余烈雪说话那般。
四周的国院学子都被面前的一幕所吸引,他们好奇,这样一位刚从神塔出来未曾喘息的少年为何会叫住晏飞沙,并且晏飞沙似乎又认识他。
“是吗?”
身为紫袍学子,在国院中也是备受瞩目的天之骄子,然而晏飞沙却显得极其不自然。
“你在避我?”
“避无可避,我也没有这样想过…”
直到这个时候,余烈雪才看清,那与晏飞沙对话的人,不就是不久之前教宫大院形迹可疑的那名学生吗?
“哥们,罩子放亮点…”
董忌呆呆地看着长方炎气不打一处来,他表面上是晏飞沙的跟班实际上他的脾气无论是谁都很难拖住。
“是吗?”
登塔人双眸看向董忌,却令董忌生起一丝不安,他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的眼睛竟能承载堪比杀机的凶意。
董忌不自觉又看了看晏飞沙,哪知一向在自己面前冰冷不已的晏飞沙竟也朝着他使了使眼色。他很少看到晏飞沙如是认真的神态,就好像面前那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我不管你有无想过,但你要记得,我总会来寻你。”
在余烈雪看来两人就好像旧友,又宛如宿命里的敌人,豆大的雨打在一众看热闹的国院学子脸上,这种情形颇有一丝才子烟雨的风尘味。
长方炎同晏飞沙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众人也是看得非明非清,一个是方才冲破十八层的新人,一个是本就享誉盛名的旧勇,两人之间新的那名仿佛气焰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