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再见穆怀哲的时候,是在认识一笑楼里的跑堂桃花三之后。
一笑楼是元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他家的水晶肴蹄乃是一绝,其实这水晶肴蹄的菜名也是将离起的,因为前世曾吃过真正的镇江名菜水晶肴蹄,直到这一世仍是念念不忘,一笑楼里的这道菜味道口感与其及其相似,故而将离就棍打腿以其名盖之。水晶肴蹄上桌时,可根据不同肉质切出不同名目的肴肉,如“眼镜肴”,“玉带钩肴”、“添灯棒肴”、“三角棱肴”等,此菜色雅并配有姜丝、香醋,爽口开胃,柔韧不拗口,不肥不腻,将离最是爱吃,久而久之就认识了这里的跑堂。
桃花三说,他刚出生那会儿,下了三场桃花雪,他娘便给他取了这个小名,后来当了伙计,桃花三这个名字叫着比大名顺溜,大伙儿就渐渐忘了他的大名。
“那你的大名叫什么?”将离觉得桃花三这个名字像是叫一张扑克牌。
“我自个儿也不记得了,嘿嘿!”桃花三笑得时候,挠了挠脑袋,脸上漾起一个酒窝,阳光打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微动,活色生香。将离有时候觉得桃花三的笑,会温暖了太阳,他总会讲些他当酒楼伙计的所见所闻给将离听,描述的绘声绘色,高兴时还会眉飞色舞,将离也常一身男装跑到酒楼找桃花三讲故事,桃花三也喜欢叶二小姐扮成男人听他说故事。
这一次,桃花三指着往二楼去的,将离从那人进一笑楼就没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男子说,这就是咱大雒朝的三皇子,封了王爷的穆怀哲。
“噢。”这次将离没有缠着桃花三问东问西,只是简单的噢了一声,便收回了目光,说:“桃花三,你长得一张跟那人一样的贵人相。”
桃花三咧了嘴,“这可乱说不得。”
告辞了桃花三出来的时候,天上的云遮住了太阳,天色变得翳翳的,本来已是薄暮将近,这下变得更暗了。将离坐错了马车,确切地说,将离没有坐错马车,只是车前的马夫已不是原来的马夫。
将离并不知道,因为她上车就被迷烟迷了神志。她醒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四肢已是软的无力,马车还在走,她想问却问不出声,直到马夫狠狠抽了马儿一鞭之后下车离开,她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她有些害怕了,因为马车开始颠簸,耳边有了呼啸的风声,似是已不在城中,周围没有一点人声,却有乌鸦的呱噪和马车窜过的风声。
一声马儿的长嘶让瘫软的将离从惊吓中清醒了一些,我上辈子都欠下这些马多少冤债,这辈子第二次就要因马丧命,公孙子桑快来吹你的笛子啊,这个时刻将离脑子里还会胡思乱想。马车突然有了重量,马车本是向前的力量忽然像是被生生拉住,又是一声嘶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公孙子桑,是你吗?”将离想问,却问不出声。
车外闪身进来一个人影,将离在已经黑下来的夜色里看不清是谁,只感觉身体软绵绵的被抱起来,将离心中慌的不行,却无力推开来人,只在那人怀中挣扎了几下。抱她的人忽然脚步一顿,说了句:“别害怕,是我。”
是穆怀哲的声音。三皇子?怎么是他?不会是自己病急乱投医都以为三皇子来救她了吧!还是这根本是三皇子居心叵测?不是的,他让她别害怕。想到这里,将离心安了不少。
又被抱上一匹马,两只温热的大手护着她的身体,缓缓骑行了一段停下。那人将将离扶靠在地上,自己在旁边生了一把火,借着火光,将离看清楚了穆怀哲的脸庞,俊美的脸上没有了往常的冷冽,却奇异的多了种关心和歉意的神色。穆怀哲从怀里掏出一个紫砂小瓶,倒出一颗药丸,送到将离嘴边,“这里没有水,你能咽下去吗?”
将离想说“我尽量”,却又知自己出不了声,干脆直接张开了红唇,穆怀哲将药放向她嘴里的时候,忽然看见她樱唇里小巧的香舌,心中忽然一慌,从小腹陡然升起一股热流,穆怀哲别过脸去,心中暗骂一声,该死。
良久,将离感觉四肢有了气力,就试着开口道:“谢谢你。”果然可以出声了,却没有称他三皇子,谁让他不告诉她。
“你不用谢我,是我害了你。”穆怀哲轻轻拨弄着火堆,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冽,语气中含了些许愧疚。见将离没有开口的意思,穆怀哲又接着说,“本来是有人加害于我,却把你的马车错当成我的马车,做了手脚。”
“这里是哪里?”将离没有接穆怀哲的话,看了看他们现在身处的像是一座废弃庙宇的地方,侧脸看向穆怀哲的脸问道。
“这里是歧州地界,我发现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了一个时辰,我又追了个时辰。”
“你能载我回去吗?我爹他……”
“现在路遥天黑,你身体还未恢复,等明天我送你回去,你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太师了。”
穆怀哲说话的时候句句称我,似乎不想透露身份,可是现在这样说很容易说明他身份不一般,将离明知故问:“你的身份?”
你倒是大胆,明知故问。”穆怀哲语调不改。
“是你不肯说的。”将离撅起嘴不情愿的道。见穆怀哲竟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将离又想自己今天又惊又吓,皆因他而起,觉得有些委屈,便耍起了小性子,嘟嘴腻了声音道:“三皇子,你欠了我这么大的人情,又占了我便宜,可要记得还。”
穆怀哲看着火光中将离微微发红的小脸,静静的注视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人情本王自然要还,可是你说本王占了你便宜还要还,是要占本王便宜的意思么?”
将离真想抽上他一巴掌,撇了撇嘴巴,说:“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