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门前,大红灯笼高挂,面孔狰狞的石狮子依旧狰狞着,穿着清一色玄衣的奴仆们前仆后继地提着梯子,彩带,或红联,捣鼓着,布置着门面。
不多时,面若桃花的年轻男子两手空空,仪态款款,翩然而至,后边跟上一个黑不溜秋的丑丫头,睁着浓眉大眼,左手搂着布匹,右手提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物件,头上还顶着几个大烧饼,一脸的苦大仇深竟然跟门前的石狮子有得一拼。
“流年总管,这一路上辛苦了罢,快进去歇歇坐。”还未待两人走近,方才还忙于捣鼓布置的众人已停下手中的活儿,对着为首的桃花美男颌首示意。自以为全院最俊的何护院从一旁的凳子上一跃而起,一见到桃花美男更是目不转睛,堆上满脸谄媚的笑,恨不得为他披星戴月,刚想伸手为佳人提货好表现表现,在看到桃花美男两手空空而后者大包小包的时候,凌厉的眼刀子狠狠地扫向后面汗流浃背的丑丫头,惹来了后者一脸莫名其妙的侧目。
在库房卸下一身的大包小包,苏三便彻底无视了还在低头盘点物什的桃花美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库房外边的陌上小巷上,青砖红瓦堆砌的围墙困不住满园春色,一树桃花妖艳欲滴,零落飘散在细细春风中,跌落的瓣,一点胭脂红。一如当日的纷飞烂漫,只是,可惜了。
那天的月地云阶,凤仙台上,漫山遍野的桃花开了,迎着飘渺如水般的月光,灼灼其华。明眸顾盼的三姐仿佛还在在身侧宠溺地敲着她的脑瓜,嗤笑着她的逗破苍穹。一旁的凝雪初桐满目兴奋地凝视着这一方的落英缤纷,或许,还在酝酿着明年的桃花酿。
流年美人登记完这几日的开销明细,一出房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盯着桃枝发呆的丑丫头,心里倒是有些好笑,便是自行惭秽也不该哭丧着脸,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笑意还凝在嘴边,下一秒,他那美目顾盼的桃花眼突然瞪得滚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那贱婢居然,拔了他的桃花枝。
这一株千瓣桃红,他可是苦苦地栽种了数载,隔三差五地前来浇水剪枝,念诗梵唱,旁人便是碰掉一瓣小花,他也会大声呵斥心痛不已。主子记挂着他的情有独钟,得了他吩咐的仆从下人们更是绕着桃树走,不敢妄动靠近。一直相安无事,好不容易等来第一抹桃花,那厮居然把它给拔了?
满目的难以置信,看到倒地那一抹支零破碎的桃枝后,盛怒之下的后果便是,那货在他愣住之际跑掉了。
绕过玉砌石铺的小道,穿过雕栏木刻的门廊,黑不溜秋的丑丫头离开没多久,平日里不屈不挠的浓眉大眼里盛满了一汪清水,随着清风陨落。
倘若少了那片桃花,一切都不曾变,她还是那片无忧无虑的闲云。大姐,二姐,还有三姐都不曾离她而去,秀月无双依旧围着她转,随她踏破大街小巷,吃遍大江南北。
一切,在她探身摘花落水之际消失。
凤仙台的岸堤,芳菲依旧,落英翩飞。
有一抹澄蓝,永远地随着那抹淡粉,纷飞不见,永坠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