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来到了流水落花的时节。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有几片白云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悠闲地飘来飘去，时而又被微风吹向远方。
门前的那棵大榆树的枝叶，已经长得如同华盖一般葱郁了。并不炽烈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从树梢照射而下，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灵珣身着一件被洗得有点发白的青色深衣，坐在榆树的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喝着龙骧买来的那坛花雕酒。
他倚在树干上，用那双清秀的眉眼透过层层枝叶朝天穹望去。
忽有一阵微风袭来，将满树绿叶吹得沙沙作响，也把灵珣那件旧深衣吹的衣袂飘动。
灵珣喝了一口酒，笑道：“快哉，此风。”
此时，坐在另一根树枝上的龙骧轻声笑道：“你觉得这风是庶人之雌风，还是天子之雄风？”
灵珣喝了口酒，沉默半晌道：“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然后在山川河流旷野深谷之间奔走。急时其声势雷，像怒火翻腾，飞沙走石，摧枯拉朽：弱时四散，其声细微不可查，吹过粗枝细丫，拂过漫山遍野，当风平浪静之时，又入寻常百姓家。至于雄风与雌风，本是一体。当年春秋乱世，大楚襄王贪图享乐，致使国势衰微，几番受辱于西秦。”
然后他又笑道：“你此番言语莫非是想借古事来劝我这今世之人？”
龙骧一边挥手拂去被风垂落在袍袖上的青叶，一边说道：“你也说了，当年襄王醉生梦死，置数十万条生命于不顾，几番于西秦媾和，最终致使祖宗基业四世而亡。可怜其先祖筚路蓝缕开创南楚八百年基业，而他的子孙后代却连宗庙陵寝都无法保全。”他又转头看向灵珣问道：“觉微，虽然你说你的心结已被尹先生所解，但我还是想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毫不否认，这是一个形而上的问题。因为它把人同其余一切外物统统剥离，成为孤立静止的一方。远在天竺的佛宗给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是佛，从来处来，要到去处去。
然而灵珣不会这么回答，因为他不是佛门中人。
灵珣同样转身看着自己的挚友，以坚定而有力的声音回答道：“我是人，从人间而来，要到人间而去。”
话音落下，有股清风吹过云彩，送来阵阵清凉，拂起二人的衣袂，也吹着满树枝叶摇曳作响。
龙骧又问：“你将要做什么？”
灵珣答道：“我是剑道中人，自然要以手中三尺青锋，斩尽人间诸般苦楚。”
龙骧说道：“然而这件事连王伯安先生都没有完成。”
灵珣继续说道：“人心难测，我想试试。”
龙骧问道：“决定了？”
灵珣点头说道：“我以前就与你说过，我是一个大夫，想的是悬壶济世，做的是治病人。”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至于当年的事情，是要有一个了结的。他教会了我用剑，那么便以手中三尺青锋来了断当年的恩怨吧。”
“他”自然指的是谢雩风，而当年的事情，自然是谢雩风下令屠杀清河村的事情。
回忆往事的灵珣苦笑着说道：“他教会了我用剑，又告诉了我什么叫剑道，然而他自己却滥杀无辜，真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龙骧看着灵珣轻声说道：“觉微，你想要了结这件事，我并不反对，但我仍然希望你有分寸。龙族天生有窥探天机的能力，我感觉未来将有一场浩劫要席卷人间界。”
灵珣闻言后，并没有立即接过龙骧的话茬，而他放在树干上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
仿佛是察觉到了灵珣的不适，龙骧自嘲地一笑：“窥探天机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亡族的下场。”
“不！”灵珣立即说道，“龙骧，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止你一个。”
龙骧听了之后连忙问道：“还有谁有这种感觉？”
而灵珣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一个是王伯安先生，他留一缕神魂藏于阳明剑之中，当自有他的深意；而另一个人，恕我暂时不能相告，不过你以后就会知晓他是谁。”
龙骧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问。不过你得到王伯安先生的传承，那天你在北境用的是什么招数？居然能把庄城斩杀。”
灵珣喝了一口酒后，缓缓说道：“龙骧，你知道吗？越境而战谁都可以，不过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当晚虽有鹅毛大雪，但所幸的是有满月当空，是为天时；由于地处北境雪原，故而月华得以凝而不散，是为地利；而我师承天辰宫，可以引满天星辰入体，是为人和。所以我可以唤醒沉睡在我识海中的阳明剑，又集漫天月华与一身，强行破境，继而挥出一剑斩楼兰，这才将庄城斩杀。”
之后，他又说道：“这种情况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毕竟这些条件太过苛刻。”
龙骧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可以连跨两重境界击败庄城。不过想来你暂时是无法迈过那道门槛了。”
灵珣闻言，没有否认龙骧的话。
是的，他暂时无法破境又如何？那道门槛总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并不断破境，到时候，他将手持三尺青锋，医天下之难症。
他站起身来，在八面来风之中岿然不动。
“我有一点浩然气，可成千里快哉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