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点浩然气,可成千里快哉风!”
话音刚落,满树枝叶无风自动,抖落了几片青叶,忽有一股浩气自方寸之间无端升起,而后又将这些青叶一分为二。
龙骧静静地看着灵珣,心道这便是浩然剑?
门口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在院子里浇水的尹仲,他直起腰来,将手中的木瓢放到旁边的水桶里,然后看向院外的那棵大榆树,并欣慰地笑了起来。
此刻,远在水榭中的月明池及四使也察觉到了这股浩然之气。
坐在首座的月明池说道:“如此一来,我们也便不必担心一个月之后的中都之行了。”
听到“中都之行”四字之后,江采萍便接着说道:“这次护送郡中的儒生去书院,想来那黑风山庄也不敢再暗中使些鬼蜮伎俩了。”
书院,是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就好比武夫之于稷下,天辰宫之于剑客,天竺佛宗之于僧侣,巴中归梦廊之于偃师一般。每年的三月的早春时节,是中洲各郡的读书人参加文试的的时间,只要这些读书人的文章足够出彩,就能够进入书院,成为天子门生,继而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而中洲的大齐朝廷疆域辽阔,下辖州郡中的读书人更是不可胜计,自然无法一一对这些儒生进行考核。昔日开创大齐的圣元皇帝想要将天下英才尽数入纳入其毂中,于是便连同江右谢氏一起创里了书院。其后的数百年中,谢氏的书院与陈氏的稷下一同为朝廷源源不断的输送经世致用的文臣,和能征善战的武将,成为大齐的两大护国柱石。
时值五月中旬,经过两个月的休整,每个考中书院的读书人都开始准备踏上去书院的路程。然而因为山野之中,不乏那些喜好专门打家劫舍的山贼存在,所以郡守派人都会备上厚礼去郡中的宗门请修道者来帮忙护送这些读书人。
素衣坊这次也不例外。
到了六月初夏时节,素衣坊便会派遣女侍协助郡尉护送郡中的读书人前往书院。而这一次,月明池与四使显然是有意让灵珣加入这次的行动之中来。
此时,祁连采薇来到了大堂之中,并朝在坐的师长躬身行礼后坐了下来。
“采薇,这一次护送书院门生的任务,我和你四位姨娘商议后,准备让觉微和你们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月明池笑着看向祁连采薇说道。
祁连采薇闻言也是一喜,应道:“采薇并无异议。”
月明池点了点头:“那么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一个月之后,你,清岚与觉微便去郡守大人那里吧。对了,细算来,你也有些时日未去觉微那里了,如此一来,你便去见他,同时正好把这件事情告知于他。”
祁连采薇应诺之后便退出大堂,前去灵珣的住处。
而远在城南小院外喝酒的灵珣自然不清楚这件事情,他现在正在和龙骧一起坐在树上喝酒。
他受起斩断青叶的浩然之气,纵身越下树干,并走到院中。
尹仲看着他微笑说道:“虽然你近期无法登临五境,但有了浩然剑,就等于多了一个手段,还算不错。”
灵珣冲尹仲拱手笑道:“若无前辈为我指点迷津,觉微根本无法再进一步。”
尹仲不可置否地挥手说道:“尽管是我开解了你,但真正迈过那道坎,还要靠你自己。你真的没让我失望。”
灵珣闻言,旋即笑道:“原来前辈还是没有放弃啊。”
自从尹仲苏醒之后,便一直在找机会提出向灵珣神意经传承的事情。然而灵珣却一直不为所动,这就让尹仲十分无奈了。
尹仲微微皱眉,说道:“觉微,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讲神意经传承到你的手中,宗门之中,除了几个师兄弟外,已经没有别的弟子了。换句话说,神意宗现在名存实亡。而我们神意宗从开派以来,就讲一个“缘”字,你与我有缘,并且资质上乘,为什么就不答应我呢?”
说着,他叹了口气,又耐心地劝道:“我知道,你在北境杀了庄城,但那又如何,徐破天不会罢手,现在已经是山雨欲来了,届时你要采薇姑娘她们随你去死吗?”
灵珣闻言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看着尹仲说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然而有些时候并不是手段多,就可以取胜,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千机化万象。一招鲜,吃遍天,更多时候,任对手如何变化多端,只需要一剑便足以令其溃不成军。至于黑风山庄那边,徐破天既然能够稳坐庄主之位二十年,自然有他的手段与城府,他的确会复仇,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这段时间,还请前辈继续为我指点迷津。”
尹仲听完他的话后,有些生气,心道别人听到神意经三个字,就算不会觊觎也会心动,怎的到你这儿便丝毫不起效果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道:“真不知道是你是跟谁学的,怎么这么固执!罢了,从今往后,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了。”
灵珣笑道:“既然如此,那觉微便去准备午饭了,毕竟现在已经是午时。”
尹仲懒得理他,于是只是挥了挥手。
灵珣见状也是有些无奈,所以他转身朝厨房走去。
忽然之间,云停树静风止,光线晦暗,犹如飞鸟投林,昙香入夜,老僧入定般,整个世界于刹那之间消逝了所有的锋芒与光亮。
灵珣感到一阵恍惚,于恍惚之间,他看到滔滔大江自西向东奔流不止,看到一颗流星擦亮了黑夜,砸落在山野之间,又有蛟龙腾于汪洋大海,而后紫气东来三万里,有青鸟在其间翩跹起舞。最后一轮皓月当空而照将他拉回了现实。
于是风吹云动叶飘落,世界重新恢复了一切光亮。
在他回神之后,发现尹仲早已走远,但他知道,刚才的那一切其实正是是尹仲的手笔。
于是他苦笑道:“罢了罢了,到了这个地步,再不答应就真的成了矫情了。”
说罢,他无奈地转身,并朝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