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雁微微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慕琴就已经俯下身撕掉了自己的一方裙角,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的手臂包扎了起来。
心中有片刻的恍惚,脑海中猛的浮现方才她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的清醒,沛雁咬了咬牙,一声不吭的任凭慕琴为自己包扎好伤口,这才伸出手扶着慕琴的手臂,低低的说道:“你伤的比我还重,我搀着你走吧,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我们两个死在一块儿,也不负姐妹一场。”
她咬了咬嘴唇,慕琴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中发出了轻轻一声低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越到后来便越觉得,我们当真可以做很好的姐妹,若真能逃出去,我们两个便义结金兰如何,我还从来没有和人结拜过姐妹呢。”
慕琴有些高兴起来,想起从前在电视剧里看见过的,两个人焚香拜月,交换发簪,结为金兰之交,一说起这件事,她便有些兴高采烈起来。
沛雁只觉得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她扶着慕琴一步步往前走,脸上一闪而过的黯淡之色转瞬即逝,然而声音却是轻松愉快的,“好,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们两个就结拜为姐妹。”
慕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这一刻,一股从未有过的亲暖之意在心中蔓延。如果说慕扇是自己的妹妹,那么沛雁对自己而言,就像是姐姐一般,她虽然不会武功,可是她唇角温柔的笑容,无微不至的体贴和照顾,甚至那样柔弱的风姿,都和自己梦想中的姐姐一模一样。人与人之间,往往就是这一点淡淡的缘分动人而已。
这地洞原本狭窄无比,但是两人匍匐着前进了片刻,四周的空间明显宽阔了不少。从一开始只能躬着身子行走到后来的搀扶前行,四周的空间越大,慕琴心中也就越发松了一口气,她一开始还在害怕这会不会是一条绝路,毕竟那些孩子已经不再是普通的人类,犹如猿猴一般身姿矫捷,如果这洞口是开向什么偏僻的悬崖洞口,那可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四周传来了轻轻的风声,那声音太轻,如果不是慕琴一直留神着周边的动静,可能未必会注意到这一缕风声。
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拽着沛雁的手跌跌撞撞开始往前走:“就在前面……风是从前面吹过来的,只要有风,就说明有出口!”
沛雁也十分欢喜,两个人互相扶持着往前走,然而越往前,前面的路反而越曲折难行,慕琴的步伐也不由放缓,她不确定自己这么横冲直撞是不是真的能找到风口,只能一边走一边确定风到底是从何处吹来的。
“慕琴……慕琴你怎么了?”她原本侧着身子靠在墙壁上静听风声,以此推测出到底该往什么地方走,四周的道路继续变得狭窄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条条天然的巷道。
沛雁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想必是失血太多,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连一分力气都没有,头痛如绞,想要回应沛雁,却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一阵阵的虚脱从四肢百骸中涌出来。
慕琴的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人往地面跌堕而去,她的唇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地苦笑,最后……还是无处可逃么?前世今生在脑海中飞快的闪烁,她漆黑的长发混合着滚烫的眼泪在空中飞溅,就在以为自己的脸会重重砸在地面的时候,一双手稳稳的抱住了慕琴的身躯,她勉强着想要抬起头来,却听见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没事了。”
“泉泽……”她的声音太轻,然而音调里却含着说不出的欢喜,甚至就连她自己也难以确定,这种莫名的欢喜和信任到底从何而来。
泉泽的脸色很难看,他能闻到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子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甚至抱住她的刹那,不知道是否按住了她的伤口,身材瘦削的慕琴难以自禁地颤抖着。她微弱的震颤传递到自己的指尖,有那么一刻,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然而来不及再想这么多,他小心翼翼的将慕琴横抱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沛雁,“你身上的伤?”
“不必管我,我不过是被咬伤了手臂而已,慕琴身上的伤比我严重的多,你抱着她走,我可以跟上。”沛雁知道泉泽是担心自己伤势严重不能行走,虽然肩头锐痛,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示意自己伤的并不重。
慕琴只觉得黑暗之中浑身冰冷,然而靠近左侧的手臂却是暖的。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洞中始终是黑暗的,她看不见泉泽的面孔,可是他的呼吸、他的声音、甚至隔着一层衣服传递过来的温度,都像是在心口灼伤出烈烈的花。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他们呢?”慕琴勉力问道,声音模糊而疲倦,但是泉泽却似听得十分清楚,沉声道:“他们还在村子里找机关,我发现外头的山洞有蹊跷,怕你们有意外,也就无暇等他们会合。”
“孤军深入是大忌,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慕琴轻轻咳嗽了一声,忍不住想要抱怨两句,然而刚要开口,却又觉得想笑,“可如果你没有来,我和沛雁不一定能顺利走出这个山洞。”
“所以孤军深入虽然危险,却也要看值不值得。”泉泽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四周便沉寂了下去。
慕琴有些愕然,想要抬头看一看他的面孔,然而漆黑的洞穴中,两个人走路都跌跌撞撞,泉泽怕撞上自己的伤口,将她紧紧抱在自己胸前,有好几次撞到石壁上,慕琴都听见他发出的闷哼声,还要不时提醒伸手的沛雁小心。
“那你冒了这样大的危险却将我救了出来,一定是十分不值得。”慕琴想起从前那位纠缠他的翁主,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那些举动并不是自己做出来的,可是此刻从脑海中浮现重重荒谬场景,还是略略有些尴尬。
泉泽的脚步一顿,片刻后才轻轻笑了一声,“不要说话,你身上有伤,好好歇息。”
暗穴之中那么静,慕琴也觉得说不出的困倦,此刻光线一点点明亮起来,看来他们应该是平安脱险了。
心中一松,慕琴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等到慕琴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马车中,舒服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车内还燃着凝神的檀香,袅袅白烟四散开来。
慕琴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似乎都被人包裹了绷带,一动都不能动,“怎么了?”耳边再次传来了温润的声音,让慕琴心中不禁怦然一动。
泉泽看着慕琴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立刻起身拿起一个葫芦递到慕琴嘴边,“这是刚刚才打来的泉水,你刚醒,多喝水总是好的。”
“多谢。”清凉的泉水缓缓滋润着唇喉,慕琴干涩的喉咙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了,然而才刚刚出声,就连慕琴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竟然这般干涩难听,倒像是垂垂的老妪一般,“怎么只有你一个,沛雁呢,她有没有事?”
马车颠簸,泉泽没有说话,伸出手探了一下慕琴的额头,这才不疾不徐地说到:“你自己都已经伤城这个样子了,还要想着别人?”
“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么?”慕琴挑了挑眉,不知道多少次生死关头她都熬了过来,使得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满身伤痕,只要还活着,就说明任务已经成功了,自幼被灌输这样的念头,慕琴反倒并不看重自己这一身骇人的伤势,“沛雁没有练过武功,底子比我要差许多,恐怕未必……”
“她好得很,为你换过药之后就已经在另一辆马车上休息去了。旁人的命就是命,你自己的难道就不用珍惜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整个肩膀都快咬得血肉模糊,身上也满是爪痕,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更何况我们带出来的药并不多,一旦引发高烧,只怕更加棘手,你……”泉泽忽然停住了口,因为他看见慕琴正含笑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戏谑。
“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也会关心人,其实这样不是很好么,哪里像你从前,水火不侵的,虽说看上去比你那几个哥哥好一些,不过一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现在不是好了很多么,不过……我倒记得你一直不太喜欢我。”
慕琴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其实是真的觉得眼前的泉泽陌生却又熟悉。一直以来自己都将他看成是天潢贵胄,甚至当初拦住他的马车说出那一番话,她都不曾真正将对方看在眼底,可是此时此刻凝神细看,却觉得那个素来矜持冷漠的男子,原本也不过只是寻常人罢了。
泉泽的手顿在了空中,又缓缓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