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男子面色平静:“若是寻常人等,自然束手无策,但于本座而言嘛,虽是棘手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能。”
“你,你能治?”
我不由吃了一惊。
“怎么?现在又不想死了?”男子唇边浮起几许冷笑:“其实就你的情形而言,就算本座不出手,你也撑不了多久,迟早都会走火入魔。”
“是啊。”我点头:“诚然如你所言,我也活不了多久,何苦在这儿受你的折磨?”
“你觉得本座在欺负你?”
“不知道。”我索性放开一切,无所顾忌:“反正我终究都是一死,早死晚死,死在你手里,还是别人手里,不都一样?”
“不一枰,很不一样,本座有个习惯,最喜欢与天斗,上天注定要他(她)死的人,本座反而要让他(活),相反,上天注定要他(她)活的人,本宫反而一定要他(她)死。”
“那你也可真算得上是世间奇人了。”我伸了个懒腰:“不管如何,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不过倘若你再用那些小虫子来咬我,说不定我下次,不会再给你半点救活我的机会。”
“你真不怕死?”男子目光变得幽深:“难道你不觉得,活在这世上,其实是种很欢快的享受吗?你看这个世界上,有好吃的,好玩的,各种新鲜的东西,你还如此年轻,都还没有一一尝试过呢,怎么如此轻巧地就想寻死呢?”
“是吗?”我的神情却黯淡下来,眼里浮起浓浓的,历经沧桑般的忧伤:“可在我自己看来,我活在这世上,却完完全全,是个多余之人。”
“多余之人?哼。”男子无所谓地笑笑:“那你倒说说看,这世间谁不多余?这世界少了谁,还不都和从前一样吗?我告诉你,做人啊,不是让世界来适合你,而是让你自己,去适合整个世界!”
“不是让这个世界适应我,而是我去适应这个世界?”我低声喃喃。
“这就对了。”男子点头,像哄一个小孩子般:“所以啊,你不要总是想着去抱怨谁,而是想想看,如何才能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
“如果我不需要呢?”
“你说什么?”男人吃了一惊。
我却霍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你这一生,应当走过很多的地方,遇见过很多的人,对吧?”
“是。”
“那么在你看来,人这种动物,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嘛。”男人沉吟:“不过就是金钱权利美人。”
“那女人呢?”我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女人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女人?”男子这才一愣,像是突然间,发现了我是女人这样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确实,这个问题,我还真从没有想过,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家。”
“家?”
“女人是天生恋家的动物,就像男人天生是爱好战斗的动物,女人希望有一方属于自己的空间,把里面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哪怕一辈子窝在里面,哪也不去,也不管这个世界起了风,还是起了雨……”
我说着说着,忽然站起身来:“而男人,却总是得陇望蜀,喜欢了一个,又一个,真不知道伤了世间多少女子之心。”
“是吗?”男子微微一笑:“看起来,你这一辈子,肯定被很多男人伤过。”
我沉默。
“我说中了你的心事?”男子仔细地打量着我:“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没有想过,去报复那些男人呢?”
“报复?”
“不错,狠狠地报复他们,把他们踩在你的脚下,或者,用各种刑罚来折磨他们?你想不想这样?倘若你想,其实我可以帮你,我真地可以帮你,要说折磨人的法子,我可——”
“不用。”我淡淡地打断他。
“你说什么?”男子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回答。
“虽然,他们都伤害了我,可是感情,向来都是两败俱伤之事。”
“感情都是两败俱伤之事?”男子回味着我的话:“这倒也真不假,感情嘛,确实是两败俱伤之事。”
“想不到,我在这儿,和你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涩然一笑:“现在呢,你准备怎么做?”
“嗯,原本我打算,天天用你来喂血蜒,不过现在看起来,却必须先替你调理身体。”男子说完,开始迅速收拾东西,没一会儿便打理清楚,放进一个黑色的匣子里,他拎起匣子,走到我面前:“走吧,别在这儿愣着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冰月楼。”
“冰月楼?”我微微一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世上你没有听说过的事,没有听说过的人,原本多了去,走吧。”
出得门来,却见天地间一片煦白,清澈的阳光照下来,竟让我有些眩晕。
男子已经走到一架雪撬边,掀开帘子,淡淡地道:“上来吧,别愣着了。”
我慢慢挪动双腿,上了雪撬,却发现里面十分宽敞,布置也相当华丽,当中还放着一只炉子,里面有烧得发红的炭。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躺在软垫上,好好地休息一会儿,等一觉醒来,就到了冰月楼了。”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看着他的背影道:“怎么现在却如此热心了?是不是怕我死了,你就没办法喂血蜒了?”
“是。”男子答应得很干脆,拿起铁钳又往炉子里加了块炭:“所以,你最好乖乖地看好自己,不要让自己死掉。”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我语气平淡地道:“这个世界实在太危险,随时随地,都会有让你性命结束的事发生,所以,我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可你还是这样多灾多难——纵然你想尽所有的办法,但不幸还是紧紧地尾随在你身后,就你一只尖利的爪子,掐得你根本缓不过气来,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眼里不禁浮起几许好奇。
“我知道。”男子的声音变得低沉:“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说什么?”
他却不肯再说话,仿佛多跟我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和时间。
我无可奈何,只得靠在软垫上,没一会儿,真地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体异常地舒服,睁眸一看,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天蚕丝绒垫上,还盖着天蚕丝的被子,四周的一切,也让我觉得恍若梦中。
这是什么地方?
我坐起身来,天蚕丝被随即滑落,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
到底是谁,在我睡过去的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的事?
我惊愕到了极点,可低头细细地辨查,倒也没发觉出任何人的异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一道女子柔和的声线突兀传进耳中。
我霍然抬头,却见一个穿着霓裳,身披纱绫的女子,正款款走进屋中。
“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叫雪娥,一向和辰君住在这里。”
“辰君?辰君是谁?”
“这可奇怪了。”女子看上去,竟比我还惊讶:“是辰君亲自把你带回来的,你怎么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是他?”我脑海里霍然一亮:“他人呢?”
“辰君去阅天阁了,说是要好好翻看一下古籍,找找看,有没有法子,治好你的伤。”
“哦。”
我掀开被子下地,却有些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恢复寻常之状。
“我……”我顿时觉得十分惊讶:“我好了?”
“辰君说,这只是暂时的,姑娘身上的伤,还是得慢慢治。”
“哦。”我点头,又好奇地朝四周围看了看:“这里,就是冰月楼了吗?”
“对。”雪娥点头:“这里就是冰月楼。”
“你说,和辰君一直住在这里?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雪娥摇头:“抱歉,我真不能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我哼了一声:“我还不耐烦听呢,对了,你肚子饿了,你可以拿些吃的来吗?”
“这个倒没问题。”雪娥说完,起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领着数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那些女子手里都捧着一只水晶盘,而盘中盛放之物,不是冰,便是雪。
“这,这能吃吗?”我走到其中一名女子跟前站定:“我看这玩意儿,怎么瞧,都像是从雪地里刚挖出来的,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对啊。”雪娥点头:“我们平时都吃这些,如果你吃不惯,我可以让她们换下,不过——”
雪娥眼里流露出几许迟疑。
“怎么了?”
“你要是想吃肉食,只怕有些棘手呢——我们这里没有人会做肉食,如果你想吃,只能自己动手。”
“什么?“我不由失声惊叫起来:“你的意思是,她们,她们都是吃这个玩具意儿?”
“当然。”
“那个什么辰君也是?”
“不许对辰君不敬!”听我如此说,雪娥面色一沉,流露出几许怒色。
“好吧。”我吸了口气,对自己眼前的境况觉得很是无奈,伸手拈了一小块:“让我尝下,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吧。”
我把那东西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细地看了很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分明就是一块冰,张开嘴,我咬着牙将“冰块”给咽了下去,原本以为自己会立即叫出声来,谁知道——
“好吃啊!真地很好吃啊!”下一秒钟,我整个人都活跃起来,双手不停地抓起“冰块雪块”,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塞一边不住地点头:“好吃,真地很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