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骜奔!”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现这样的话来,我一时不由怔住:“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不是有心的。”
“什么叫你不是有心的?”骜奔怒气冲冲地打断我的话:“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故意不告诉我这些事。”
“那你说说看,我怎么就故意了?我怎么就——”
冷哼一声,他将头转向一旁。
我久久地怔住,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因为这件事,向我发难。
刹那之间,我从前所认识的那个宽容,仁和,对我呵护倍加的骜奔,消失得无影无踪,站在我面前这个人,让我完全觉得陌生。
转过头,我匆匆奔了出去,而骜奔竟然没有叫住我。
街道上冷冷清清地,不见一个人影,我呆呆地站住,忽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可以去哪里。
我应该去哪里呢?离开了骜奔,这世上可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可是我却不想回去,不想面对他冰冷的面孔,我宁愿——看了一眼远处的神雪峰,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既然他根本不在乎我,那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他,远远地离开他,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呢?
我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可怕,毕竟,我和他相守相依已久,他也是为了我,才放下黑夷的一切,和我来到这偏僻的神雪峰的。
脑海里刹那间闪过很多个念头,若我此时回转心意,想必可以挽回所有的一切,可是我……
咬咬牙,我依然坚持地向神雪峰的方向走去。
行出一段距离,我往后看了一眼,却没有瞧见骜奔,大街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他是真地生气了,不愿再理睬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并不如何难过,甚至在想,倘若我们俩分开,他会怎么样,会不会立即回到黑夷去,却创一番属于他的霸业,那个时候,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
伤心也好,痛苦也罢,都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雪,越下越大,像蝴蝶一般漫天飘舞,我孤身一人,行走在雪地中,身上衣衫单薄,很快觉得阵阵寒气侵入肺腑,四肢渐渐变得冰凉。
还没走到山脚下,我已经感觉支持不住,头一偏,栽倒在雪地里。
“骜奔……”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我不由得抬起手来,朝着天空,轻轻地喊了一声……
耳边传来木柴燃烧的毕毕剥剥声,我睁开双眼,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右斜前方有一个火塘,塘沿边坐着个男子,正一手拿着铁钩,慢慢地拨着火。
“你是谁?”我启唇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
男子没有回答,仍然凝视着火光,神情十分专注。
“你是住在这儿的人吗?”
“你的话真多。”男人终于开口,语气却冷得像冰。
我不以为意:“那,是你救我回来的吗?”
“我不是救你。”男人终于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而是要用你。”
“用我?”我满头雾水:“你这知什么意思,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这世上之人说话,原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听懂。”说完,他不再理我,伸手将火吊子上的铁壶取了下来,又拿过一只铁碗,将滚烫的药汗倒进里面,然后端起碗,一步步走到我跟前,将碗递给我:“喝了它。”
我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看了一眼那黑褐色的药汁,有些迟疑地道:“这是什么?”
“喝了它。”男子并不想解释,只是用命令的口吻道。
“你——”我刚想反驳,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下颌,伸手一捏,将我的嘴唇给捏开,强行将药汁灌进我的嘴里。
“痛!”我从床上跌下来,不停地打滚:“好痛。”
“过一会儿就好了。”男子站起身来,不屑再看我,走到塘边,一扬手将铁碗扔进了火塘里。
幸而没过多久,喉咙口的烧灼感消失了,我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这就算过去了,可是突然间,五脏内腑一阵翻绞,我整个人就像是被无数支利刃同时刺中,不由发出“啊”的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仰起头来,看向男子:“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很痛,是吧?”男子眼里浮出几许邪魅的笑:“是不是感觉自己就像卧于钉板之上,全身被扎出无数个透明的洞来?是不是想让这种感觉消失?来来来,我告诉你一个好法子。”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拔开瓶塞,倒放于地,不一会儿,瓶出便爬出一只只透明的,形状怪异的虫子,迅速朝我爬过来。
“不要啊!”我发出惊恐的尖叫,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虫子爬上我的身体,咬破我娇嫩的肌肤,咝咝地吸着我的鲜血。
眼着虫子的颜色由透明变成粉红,又由粉红变成血红,男子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拿出一只瓶子,从里面倒出些绿色的药粉,虫子们嗅到药粉的气息,显得很是惊恐,纷纷退了回去。
收好第一瓶虫子,男子又取出第二瓶,第三瓶……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噬痛,就像成千上万的钢针插进我的身体,渐渐却变得麻木,最后再没有任何感觉,彻底地晕了过去……
或许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对我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结果吧,可我偏偏又一次睁开了眼——木屋,火塘,男子,一切和之前并无任何不同。
“你为什么?”我撑起身子,朝着他怒吼:“我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怎么?”男子转过头,看着我冷冷一笑:“觉得很不甘心?”
“你杀了我,你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你?”男人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我跟前,俯下身子,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从我娇美的脸庞上划过:“怎么可能?我找你,已经找了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怎么可能杀了你呢?”
“你找我?”我眉梢微微皱起,感觉自己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话:“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九凤之女。”
“九凤之女?什么意思?”
“所谓九阴之女,也就是往上数九代,母系之中,都有皇室女眷——或为公主,或为后妃,但这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此女今生所爱,也大多为皇族男子,但无论爱上皇族中任何一个人,却始终无法善终,此为九凤之女。”
“为什么?”我失声惊叫:“为什么上苍要给我安排这样的命运?”
“不,你应该感激上苍——要知道,每数百年,能出现的九凤之女,于世间不足九位,若是过了这个数,其他多的,必定夭亡——万物运转,自有其道,倘若坏了此道,世间的一切便会失去平衡,所以,我苦苦寻了这么些年,也只找到三个九凤之女,可惜其他两个体质都太娇弱,不堪折损,顶多取血一两次,便惊悸而亡,而你,和她们却十分不同。”
“我哪里不同?”
“你的眼神,和她们完全不一样——你很倔强,十分地倔强,表面上看起来柔弱无害,实则坚韧得难以想象,但凡是你所认定的事,哪怕是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也会去完成,倘若是你没有认定的事,那么,纵然有人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无所动容,所以,你是喂养血蜒最好的母体。”
“血蜒?就是刚刚那些红色的小虫?”
“不错,就是它们,是不是特别地可爱?”
“你为什么要喂它们?”
“这个么,不用你管,也不该你管,你只要明白一件事,从此以后,给我好好地活着,只要我不让你死,你便绝对不许死,明白吗?”
“不许死?”我惨然一笑:“你说不许死,便不死了吗?”
说完,我抬起手来,重重点中我胸口膻中穴。
“你——”男子脸色大变:“你居然想玉石俱焚?”
我惨然一笑:“如你所说,我是一个深深厌恶被人操控的人,但凡我不愿意去做的事,天下间没有人可以勉强我……”
男子冷哼一声,却突然伸手,将我整个提了起来,在空中旋了个圈,双掌贴上我的后背,冷声道:“没这么便宜!你想死,本座还偏偏不让你死!咦——”
他突然停了下来,双手骤然一撤,我立即软软地倒在地上。
男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体内的气息,怎会如此零乱?似乎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还有其他很多人的……”
我一手捂着胸口,眸含恨意地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其实也不奇怪,我之所以“碰巧打通”体内穴位,是因为慕容鬼强行将他的内息注入我体内,之后我又受了烈鳞的毒,被阿辰携着,前往雪龙宫求援,又在梦河城、西齐、黑夷呆了些日子,体内的气息可以说是错综复杂。
“难怪你如此命大,明明早就应该气绝身亡,却偏偏屡屡不死,本座对你,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告诉本座,你叫什么名字?”
“跟你无关。”我不怒反笑:“如此看来,纵然是你,也对我这具破铜烂铁般的身体,毫无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