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我倒吸了口寒气:“你是说,让我从上面走?”
“嗯嗯。”
“你开玩笑吧,那么高,我怎么上得去?”
“嗯嗯。”野人又开始大肆挥手。
“你的意思是,可以带我上去?”
“嗯嗯。”
“那好。”我淡然笑了笑:“那咱们两个人试试。”
野人先松开我,往上爬去,不一会儿又转头看我,像是有些不放心。
“不要紧。”我朝他挥挥手:“你只要继续往上爬,我会在这儿等着你,等你回来。”
野人这才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便扯着根绳子溜回来,重新落到我的身边,把一只手伸给我。
我握紧他的手,紧接感觉整个人飞了起来,就像一只大鸟般急速上升,几个起落间,我们俩已经稳稳落在崖底,定睛看去,当日的马车残骸还在,车边还有好些个马蹄印,看得出来,有人来过。
“骜奔。”我喃喃一句,扑倒在地上,觉得心中一阵抽痛。
野人站在一旁,看了我半天,眼里满是疑惑。
“我要去找他!”这一刻我的心智忽然间变得格外清晰:“我要去找骜奔,一定要去找他。”
野人觉得很奇怪,不停地搔着后脑勺,我不及向他解释,已经转过身,运足内力正要拔步飞奔,后颈上忽然重重地挨了一记,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敞的石洞中,野人蹲在几步开外,不错眼珠地看着我。
“你——”我蓦地坐直身体:“你这是做什么?”
野人不说话,只是呼哧呼哧地不停喘气。
“我要去找人。”我站起身来,转头就想朝外跑。
“嗷嗷!”野人大叫两声,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
“好吧,我知道,你是怕我出去遇上危险,对不对?可是那个人对我而言,很重要——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但我必须去找他,你知道吗?”
“嗷嗷。”野人的眼神愈发焦灼。
“你不用这样。”我摇头:“让我离开吧,让我回到属于我的世界里去,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必须去。”
野人忽然扑过来,一把紧紧地将我抱住,那一刻,我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很有力的心跳。
情不自禁地,我也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腰,压低嗓音道:“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我自己。”
野人犹豫了很久,方才慢慢地松开手,还伸出长长的舌头,“啪哒”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我盯着他的双眼,微微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不过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其实这儿,比外面那个世界安全得多,你好好地呆在这儿,以后有空了,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野人这才松开手,看着我一步步走到门边,伸手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深深吸了口气,我这才抬头朝四周瞧去,才发现自己既不是在崖底,也不是在沟中,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奇怪,这是哪里?我分辨了一下方向,迈步朝前走去。
拨开一丛丛杂草,我仔细分辨着,却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方向。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脑海里竟然是一片迷茫。
“骜奔——”我轻轻低喃一声:“骜奔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我一直都在,辛辛苦苦地找你。”
踉踉跄跄前行很长一段路后,我的眼前豁然一亮,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条大道上。
我往北看了一眼,再往南看了一眼,一时分分辨不清方向,便在道边坐了下来。
“哒哒哒。”石板道的另一头,忽然传来马蹄声,我浑身一震,蓦地睁开眼,却见一彪人马飞速而来,打我跟前经过,我赶紧转开头。
眼见人马快要过尽,其中一骑忽然打马折回,在我面前站住:“小娘子,你且抬起头来。”
“小娘子。”对方的语气愈发平和:“你莫害怕,我不是坏人,你且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
不管他怎么说,我始终不肯照做,反而站起身来,走向一旁。
“三弟。”另一匹马忽然折了回来,马上男子粗声粗气地道:“怎么回事?”
“我见这小娘子孤身一人在外,怕是有什么难处,故而过来借问。”
“原来如此。”男子微微点头,也看向我:“小娘子,在这乱世,女子孤身一人在外多有不便,倘若小娘子真有什么事,不妨与我等直言,我等定可以助小娘子。”
“请问大哥贵姓?”听对方话音诚恳,我便轻言细语地应了声。
“我姓耿,名峻达,这一带的人,都叫我耿哥,你也可以这样称呼。”
“小女朵儿,见过耿哥。”转过身来,我朝着男子侧身行了个礼。
“小娘子请起,不知小娘子因何在此处?”
“奴家流落至此,只为寻找夫君,孰料夫君领军出征,不知去向,所以小女子只能苦苦地寻觅,只盼,早日与夫君团圆。”
“却不知,小娘子的夫家如何称呼?”
我心下略略思忖——东元与黑夷连年征战,彼此之间仇隙已深,这几个人若是他国人还罢,倘若是东元人,而我又说出骜奔的真名,只怕会招惹是非。
当下,我便淡然道:“在下的夫君,是东元大军中一名普通的将领。”
“原来是东元人。”大汉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在下有几位故人,也在东元军中,姑娘大可将你夫君的真实姓名告知,在下也好寻找。”
“在下的夫君……姓景,名辰。”
情急之下,我只好借着阿辰的名字,胡乱编造了一个假名。
“景辰?”耿峻达眉梢微微朝上一挑:“这倒从未听说过,看样子需往军中一行,不知小娘子可否随在下,暂回山寨?”
“山寨?”我微微吃了一惊,霍地抬头,却不知道自己美丽的容颜映入几个汉子眼中,惊起圈圈波澜,当下便有人啧啧道:”想不到这小娘子竟如此美貌,大哥,不若这样,她既然找不到夫君,而大哥又还只身单影,不如将她带了回去,收作押寨夫人,如何?”
“这如何使得。”耿峻达立即道:“人家早已说过,是有夫君的。”
“这有何干系?”内中一个汉子道:“乱世之中,谁还讲究这些个,与其任她流落在外,说不定就被哪个乱兵给抢走,还不如收入寨中。”
其他一径人等尽皆附和,耿峻达却一摆手:“你们都别胡闹了,我耿峻达绝不会勉强有夫之妇,小娘子,我耿峻达虽是贼匪,却向来不趁人之危,你倘若信得过耿某,便随耿某上山去,耿某自会派人打探你夫君的消息。”
“小女多谢耿哥,小女愿跟耿哥回山寨。”
抬起头来,我看着耿峻达微微一笑。
耿峻达再不多言,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小娘子且请上马,耿某愿为小娘子牵马坠镫。”
“多谢耿哥。”我侧身一福,方才上了马背,抓紧马鞍。”
“启程!”耿峻达一摆手,队伍这才启行。
日暮时分,我们到达了韶山,站在黄沙道上望去,但见前方的顶上,耸立着一座门楼,其上似乎还挂着块匾,但具体写的什么字,却瞧不清楚。
当我们走到寨门间时,早有喽罗得到消息,匆匆迎了出来,分列两旁,神情看上去甚是恭谨。
“大当家的,您可算是回来了。”土匪们一个个眼中,都有久旱盼甘霖的喜悦。
“是啊大当家,大伙儿都想您呢。”
“好兄弟。”耿峻达抬手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都是我的好兄弟,大伙儿先去聚义堂,一会儿,哥哥我有话要说。”
耿峻达说完,拉着马正要往寨子里走,突然想起我来,遂提高嗓音:“对了,冯姑呢?冯姑在哪里?”
“冯姑正在火堂准备饭菜呢。”
“快叫她来,就说山上有女客到。”
“女客?”土匪们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但看清楚我的模样,个个均是惊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个心真口快的便道:“大哥,这是你在山下娶的小媳妇吧?”
“对啊,可真是俊哪。”
“胡说什么?”耿峻达一眼横过去,所有人顿时噤声。
“别在这儿耍贫嘴,快去叫冯姑来。”
“耿哥!”一道女子的声线忽然传来。
耿峻达一看,双眼顿时闪亮:“冯姑,你来,把这个小娘子带到后院去,给她安排一间上好的房子,记着,衣食住行,一切都要照顾得周周到到,知道吗?”
“哟。”冯姑走过来,双眼一扫:“这丫头果然好模样,我说耿哥,是不是你讨来的媳妇,生怕委屈着了?”
“胡说什么!”耿峻达瞪了一眼,把马缰摔给冯姑,“把她带到后院去。”
冯姑拖长声音应了声,这才拉着马缰,将马牵到后院,扶着我下了马。
她下巴很尖,很瘦,两片薄薄的嘴唇不停地上下翻动:“我说姑娘啊,你可真是好福气,被咱们耿哥瞧上,你可知道,这十里八乡有无数的姑娘,可都想嫁给他呢。”
“冯姑,您误会了。”我赶紧道。
“怎么误会了?”冯姑双眼闪动:“不好意思?是不是没有圆房啊,没关系的,等圆了房,姑娘自然知道咱们大当家的好处。”
“冯姑……”我本来想好好地解释,可是这种事情,总是越越描越黑,索性任她揣测。
“冯姑我的屋子在哪里,我累了,想睡觉。”
“好。”冯姑将我领到左侧一排木屋子边,伸手推开其中一扇门:“就是这间了,你进去吧。”
我扶着门框,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见这屋子还算干净整洁,便轻轻吐出口气来,转头对冯姑道:“真是麻烦你了,不过,我现在确实疲惫不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冯姑你去忙吧。”
“姑娘不要着急。”冯姑却表现得相当热情:“火堂子里现正做着饭,姑娘想吃什么,我去给姑娘取来。”
“别一口一个姑娘,您叫我朵儿吧。”
“好。”冯姑点头:“一看啊,就知道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可惜了这世道,不过,来到这山上,也大可不必觉得委屈了自个儿,要知道,这山寨虽小,出生于大户人家的可着实不少呢。”
“哦?”我一听,便知道这里面确实有故事,但我很是倦乏,没有精神再理会,便向冯姑略欠欠身,退回屋子里,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