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得对。”男人点头:“所以我会选择另一种活法。”
“什么活法?”我微感奇怪。
“正因为生命短暂,就像蜉蝣一般,所以,我要回到红尘中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想要什么,就会努力地去争取得到什么,这就是我的活法。”
“那你去吧,不必管我这将死之人,回到你的浮华红尘中去。”
“好吧。”男人深吸口气,终于失去最后一丝耐心:“这次我可真走了,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这荒山野岭,倘若真出来一头野兽,会一口把你咬死。”
“别说太多。”我淡然一笑:“你去你的吧。”
“好。”男人点点头,终于转身离去,我深吸一口气,躺在石壁上,抬头看了眼天空,天空很昏暗,几只鸟儿飞过,留下串尖鸣。
我屏声静气,靠在石壁上,看似完全放弃了求生之念,实则是在体内慢慢地凝聚力量。
夜渐渐地深了,四周响起虫子呜叫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
四周的树丛忽然一阵抖动,我敏锐地感觉到,有东西正朝着我慢慢地靠近。
一切发生得很快。
野兽突兀地朝我扑过来,而我张开了嘴……
热乎而黏稠的液体涌入我的口中,缓缓流进我的喉咙里。
小腹处很快升腾起一团热流,在我四肢百赅间扩散开来,我知道,那是生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支撑着我,让我恢复体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声轻喟:“咦,你——”
我缓缓地睁开眼,却见男子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定定地看着我,眼中难掩震愕。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没死?是不是?”
“是挺奇怪。”男人偏偏头:“女人遇上这种情况,不是会吓得脸色大变,哇哇大哭,不知所措,甚至……你表面上看去,十分地娇弱,为什么不向我求救?”
“求救?”我霍地站起身来,后背挺得笔直:“如果,你曾经经过那样的日子——一个月里水米不进,被人扔在囚笼里,自生自灭,也许就不会样说了。”
“是吗?”
“如你所说,这世间之事,不是我不能为,而是不愿为——若我能为,必会盅惑得天下间无数的男人,********,欲罢而不能,我的双手,可以沾满无数人的鲜血,我,甚至可以颠覆整个天衡大陆,可那又怎么样?又可以改变什么?世人仍然会生老病死,依然免不了口角纷争,一切和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至少,你可以活得很快活。”
“每个人对快活的理解都很不同,你想要的,未必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你可能,完全不当成一回事……”
“呼!!”半空里掀起一阵狂风,一只猛虎突然扑至,男人的反应相当敏捷,转头一把擎住虎腿,双手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虎的前额上,老虎发出声怒吼,张大嘴咬向男人。
“愣着做什么?”男人突兀喊道:“你不是很能耐吗?现在怎么不施展了?”
我抬起左手,一掌挥出,正中老虎的额心,老虎发出声闷吼,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你——”男人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惊诧:“你居然有此本事,看来果然是我多事了,既然如此,王冲就此别过。”
男人说完,朝我一抱拳,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待他离去,我方才深吸口气,将所有残存的气息重新纳入丹田之中。
山崖之上,事发突然,加之王冲将我拽住,我无法借力,才会摔得如此之惨,而现在,我心无旁骛,不受任何人的干扰,进行起来自然会非常地迅速。
眼瞅着天色渐渐地黑暗下来,我才想起,自己可以找个地方歇歇,也不知道,骜奔现在怎么样了,他倘若寻至崖边,看见四分五裂的马车,会如何想呢?
我无从揣测,只是站起身来,一边摸索着,一边往前走,直到深沟的尽头,却发现一切和我想的不一样——那儿不是出口,而是一个巨大的深洞,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我颓然地倒在地上,轻轻地捻弄着衣袖。
觉得累,真地很累,十分疲倦,于是,我爬上一棵树,伏在树干上,没一会儿便呼吸均匀地睡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树林里一片郁郁葱葱,极目望去,这里的风景却是格外秀美——我心中一动,都说欲寻一处山水绝佳之地,就此终老,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倘若我就在此处结庐而居,再不过问山下之事,倒也甚为妥当。
一念至此,我从树上跳下地,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身子十分地舒畅,就像一只轻灵的燕子一般。
穿梭于林间,我很快采集了一些食物,还有水,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让自己安顿下来,好在树林里的树很多,没一会儿便让我找到一个,我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放进去,又搬来块大石头,将门口堵住。
忙忙碌碌一番,一天很快过去了,我觉得身上有些脏,便再次离开树洞,四下寻找,希望可以找到一处水源,洗去身上的污垢。
忽然,我听到一阵水声,双眼顿时一亮,慢慢地靠过去,拨开树丛一看,只见前方一大片水洼。
这下可以洗澡了,我心中忍不住一阵欢呼雀跃,绕到棵大树后,脱掉身上的衣物,跳进水潭里,很快地游到中央。
舒展开四肢,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这里的一切,和外面的世界大为不同。
再没有纷争。
没有仇杀,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互相抢夺,没有……
这里恬静得,就像一个世外桃花源。
甚至,我觉得,就算没有骜奔,我也可以一个人,生活得很好。
我可以照顾自己,给自己做很多好吃的,可以给自己买最漂亮的衣裳,可以随心所欲,再不处心积虑去讨帝王的欢心,也不用担忧其他妃子的算计,可以说,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哗啦。”身后忽然传来耻异响,我心中一震,霍地转头,却见一个十几岁的年轻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我一时恼怒无比,撩起水向他泼去:“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要脸?”
“啊呜。”男子张嘴,发出的却是一声狼叫,我惊了一瞬,顾不得许多,忙忙地游向湖的另一边,钻进树丛里隐藏起来,幸而男子没有追过来,只是站在对岸瞧了许久,方才转身离去。
确定自己已然安全,我这才轻轻地呼出口气,觉得身上异常寒冷,只得慢慢地摸回树洞去,躺在干草堆上,不一会儿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我推开大石头钻出来,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衣服正搁在草丛上,我拾起衣服,朝左右看看,没有瞧见陌生人,这才赶紧把衣服穿上身,拍拍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折腾了一夜,我早已饥饿不堪,忽然想起隆从琰做兔肉的法子,也在地上挖了个洞,再将野兔用泥裹好,埋进坑洞里,在上面升了堆火。
没一会儿,篝火毕毕剥剥地燃烧起来,我靠在树干上,静静地坐着,双手环抱双膝,安静等待。
一个时辰后,火堆燃尽,我扒开土层,将泥包取出来,磕去上面的土块,一阵浓郁的香气立即飘散开来。
好香。
真香啊。
闻到食物的香气,我也觉得格外开心,伸手从烤鸡上撕下块肉来,凑到嘴边刚要吃,一个人忽然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我吓了大跳,赶紧拿着兔肉,跳开到一旁,上下仔细地看他,再看看手里的兔肉:“你想吃?”
野人没有答话,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手里的肉。
“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吗?”
“嗷呜!”
“你别过来!”我赶紧摆手:“你就站在那里,别动,我把肉放在地上,你再慢慢地走过来,知道吗?”
“嗷呜,嗷呜。”野人仰起头,接连叫了好几声,震得树上的叶子“哗哗”直往下掉。
我朝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这周围到底还有多少野人,要是他的叫声把他们都引过来,可不妙。
弯下腰,我将一只烤兔放在地上,转头飞速地奔进树林里,隐身在一棵树后,看着那个野人蹦了几步,一把抓起兔肉,塞进口中,狼吞虎咽,犹不满足地咂咂嘴,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这才飞一般地跑走了。
背转身靠在树干上,我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暗呼惊险,要是再晚一会儿,估计那个野人会把我都给吃下去吧。
想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还有活物与我共存,我不禁微觉懊恼——原本以为,这一大片幽谷,会单单只属于我,可是现在有了个野人,看起来,我得离开,另觅栖身之所。
我在树林里游逛着,拾了些野山菌,又打了几只野兔,悄悄折回树洞,见四周并无人迹,这才钻进树洞里,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取出来,打成个包袱背在身上,爬到树上,想着等天亮之后,再设法离开。
我暗暗拿定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为自己找一个清净的居所,只属于自己的居所,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无端端地靠近我,伤害我,对我的言行指手划脚。
总而言之,我不想再和这世上上任何一个人,有直接的联系。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四周的一切尽收眼底,我仔细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方位——这条深沟弯弯曲曲,也不知道有多长,既然昨天夜里去的那一端是石洞,那么另一头便该是出口。
思虑清楚,我腾身而起,上了树梢,快速朝着深谷的另一端掠去,尽管我速度飞快,但也用了两个时辰,方才到达深沟另一端,那里果然是出口,不过相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而外面是什么,却不得而知。
我踩着石块,眼看已经奔到谷口,后面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拦腰将我抱住,就地滚向一旁。
“你——”我睁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昨天夜里,我见过的那个野人。
“啊呜,啊呜。”他还是不会说话,只是冲我不停地叫着。
我看看他,再看看谷口:“你是说,那外面有危险?”
“啊呜,啊呜。”
“那你,知道还有什么路,可以离开这儿吗?”
野人摇头,接着又点头,抬手朝山崖上方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