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杀人夜,更深露重天如水,大珠小珠落玉盘。
等到了花儿都谢了,刘裕嘴里的掉的野草也不知换了几根了,嘴巴都淡出鸟了,可是还是不见一个影子。
雨丝倾斜,将整个天际染成了一片枪灰色的混沌漩涡,一点点的迷离在世界的尽头。
“他奶奶的奶奶的,不等了。”刘裕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悻悻然的拎着史阿的剑,沿着来时的路,去碰碰运气,结果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张龙半跪在地上,身上插着好几只箭,血不停的顺着伤口一点点的留下来,在这场雨夜里,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身体的温度慢慢的在降温,可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前面的人,放肆的大笑吼道:“哈哈,谢老虎,没想到我会落到你的手里,今天就算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
“哎,谁能想到,英雄一世的张大当家,今天会死在我这样的一个卑鄙小人的手里,是不是觉得很冤枉。这怪不得我,这是你的命不好,老子几次三番的找你合作,可你太不给面子了,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谢虎城一脸的横肉,笑起来肉都会抖上三抖,落出满口的黄牙,打牙上还黏菜叶子。
在一边的郭福被这样的突发情况给弄的一头雾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从寨子里离开之后,郭福就带着钱财投奔了十里外的谢家堡,想借助谢虎城的力量来达到报仇的目的。其实,这也是出此下策,谢虎城是一个善恶不分,只认钱的混蛋,整日靠着用钱拉拢的一批亡命徒鱼肉乡里,为此张龙和谢虎城发生了好几次的冲突。
自古盗亦有道,张龙一直是有着底线的在生活,只为谋财,绝不害命的干活,虽然难免有点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嫌疑,但深受这里百姓的敬仰。可谢虎城恰恰相反,不管三七二十一,有奶便是娘,只要是来钱的什么都干。
“谢老虎,谢老虎,吃人就是不吐骨头。”这样的话在乡里比比皆是,只要一说谢老虎来了,再难搞的孩子也会乖乖的听话。
自古恶人自有恶人磨,那谢虎城这个恶人中的恶人就有这个张龙来磨。有一次,谢虎城在杨村作恶的时候正巧遇到下山来换粮食的张龙,谁成想这家伙连张龙也敢抢,暴脾气的张龙直接抄家伙,跟谢虎城的人干了起来,至此两家算是正式的把梁子结下了。
仗着人多势众,张龙处处打压谢虎城,断了谢虎城在这片地界的生路,最后实在是混不下去。带着人连夜逃到了百里外一个叫的老鹰嘴的地方,建了一个谢家堡,从此和张龙算的上是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是相安无事了好一段时间,张龙都快忘了,这世上还有怎么一个人的存在。
“栽了,今天看来真的要栽了。”张龙心中有了一种明悟,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心中一惊的谢虎城大手一挥,漫天的箭雨从天而降,射向前方。当然也包括了郭福,这一次连郭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会是这样,不过一想到,反正大仇得报,死就死了,正好可以早点去陪茂才。想到了这里,郭福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等候死亡的来临。
可是很久,不停的听到箭声呼啸在耳侧,可自己却一点事情。
一睁眼看到了的是张龙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自己的面前,鲜血在一点点的从伤口里流出来,滴在春天的泥土里,染成了一片的铅紫色。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郭福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为什么会是他救了自己。这绝对不是他要的结果,郭福痛苦的跪在了泥泞的山地上,抱着头痛苦的抽搐着,压抑着心中的那些不能名状的痛苦。
“哈哈哈,真是兄弟情深。”谢虎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张龙,不由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杀的是郭福那老儿,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想让你死,其实大家还是可以合作的,只要没有了郭福,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你我之间不过是地盘之争,又不是深仇大恨,反正在谢家堡我也活的很滋润,我要的是什么,你是知道的。”
郭福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原来活在仇恨中的自己,不知不觉间成了一颗棋子。
看着郭福眉头紧锁的样子,突然仰天放声大笑,指着郭福的鼻子,一瘸一拐的走到张龙五丈远的地方,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的说:“怎么样,没想到,别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我告诉你,姓郭的,你给我听着,你知道不杀你让我有多痛苦吗?”
“我不是谢虎城,我是谢虎豹。”谢虎豹丢掉了手里的拐杖,健步如飞的冲到了郭福的面前,一脚把郭福踹在地上,踩在郭福的头上使劲的在地上碾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踉踉跄跄的郭福还不容易爬了起来,却又一脚被踹了一个狗啃泥。
在一边的张龙也在试图向这边靠近,可是身上的伤口在撕裂般的痛着,没两步就会晃晃悠悠的要倒下去,可他还是不能放弃,明知道也许在终点等着自己的是谢虎豹的一记重踹,可这也不是放弃。当初也许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会儿,茂才就不会死了。
“龙叔,放手啊。”吊在峭壁上的郭茂才,挣扎着,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把张龙一起带下去的。
在上面的张龙拼了命抓着郭茂才的手,那怕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在一点点的下滑,可是他还是不肯放手,张龙恶狠狠的对郭茂才吼道:“小兔崽子,给老子老实一点,我会一定救你的,给我抓紧了。”
“呵呵,就算真的掉下去,黄泉路上,咱爷俩也好做个伴。”张龙说着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然后很认真的蹬着郭茂才,反正这个样子,郭茂才是没有见过,张龙一字一句都咬着牙的说:“不准死,只要你这次能大难不死,活着回去,我就找你爹说,让你做老子的干儿子,在我百年之后,你就是那个给老子披麻戴孝,抬棺扶灵的人。所以,现在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老子还没死,你有什么资格死,给我爬上来。”
落山的夕阳照在着片峭壁上,照在张龙和郭茂才的脸上,两张一样灿烂的脸,一张有着活力四射的青春,一张有着岁月沧桑的厚重。
也许世上总有一些事,再努力也是一场徒劳,在最后的最后,活下来的是张龙,而带着幸福笑容的郭茂才重重的落在了崖下的河流里,随波而流,消失的无影无踪。大伙在崖下一连三天三夜,还是一无所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侥幸活下来的张龙,就一直待在河边发呆,一直发呆。
如果不是寨子里人堪堪赶到,看的紧,他也会在着条河里。
哀大莫过于心死,浑浑噩噩的一天又一天,张龙就在这河边买醉,一坛又一坛。在寨子里,在郭茂才那个年纪里,张龙最喜欢的就是他了。膝下无子的张龙,一直就把郭茂才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方面碍于面子,不敢跟好兄弟开这口,另一方也不想让郭茂才因为自己变的轻飘飘,仗着自己在寨子里威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冰凉的河水,冷得人彻骨,孩子会不会冻着。张龙一天到晚想着这样那样的问题,直到有一天,出了郭福的事情,张龙被迫回到了大当家的位子,至于那些损失,也就被张龙给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上一向赏罚分明的张龙在包庇郭福,可没人说一句话。
在一个星期后,张龙带着几个心腹把周边的几个寨子都挑了,一下子把想要弄什么苗头的几个家伙给按回去。
早就没心思的张龙,除了打仗,其他什么也不管。
“大当家,这件事要怎么办?”每当有人问到他的时候,张龙都把人推到了张黄氏那里,摆摆手说:“去找夫人。”
在张黄氏的竭力的维持下,寨子里的人日子,还算是过得去,至少没有饿死什么人。
直到了遇上刘裕为止,张龙这个甩手掌柜,总算没把寨子给弄得四分五裂,这也是为什么谢虎豹一开时就把张黄氏捏在手里,如果想要按计划来,那么这个张黄氏就是最重要的一环。
至于眼前这两个人,可有可无,不过用来做玩具最好不过了。谢虎豹饶有兴致的看着张龙注定徒劳无功的挣扎,心里就忍不住的想要笑出来,你们也有今天,当初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谢虎城那个笨蛋也不会逃到了杨村,还最后给活活的气死了,让自己这个一直充当守在谢虎城的影子的孪生兄弟,也有了今天这样的出头之日。
只要再过一个晚上,整个渔阳郡都将要看着自己的眼色了,想想都要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