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
十一境方主又因何将我困于此?
阿缜,是你安排的吗?如果是,你这份突如其来的“用心”,还真是让我糊涂了;如果不是,难道是你的身份被妖界拆穿,遇到了危险?
我此刻酒力未尽,强行破门出去也是白白送死。我贴在石壁上,听的外面安静无比,心道奇怪极了,可现下有有了打算——他们只是想把我困住,未做过多的动作,莫不是,真的有什么误会?
我张开第七识,十一境空空入也,根本没有妖泽强大的妖灵停留。再探门外,只有几个执勤的小妖,来来回回巡逻,仿佛我只是一个不疼不痒的“囚徒”。
我触摸着塔身,见石壁冰凉厚重,又不像是临时起意,倒是费了一些心思的,想及此处,越发糊涂。
难道,只是不想我出门么?不出便是,阿缜你说一句,我会不听吗?
大清早这么一个折腾,昨夜的一番云雨越发没了该有的喜悦。
楼下传来嘤嘤的哭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本以为这塔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当即循声细细听了听,那哭声确实清晰可闻,我提着裙摆下了楼,就见二层楼西南角落里窝着一撮白毛,一动一动地在啜泣。
“谁在那里?”我喊了一句。
再走过去一瞧,原来也不是别人,正是昨夜的那只花兔子。“你哭什么?莫不是你丢了个心上人,在这里委屈呢?”
我拽了它的小蹄子,将它从角落里拉了出来,它肉墩墩地扭了扭,见了我,竟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我只好用双手捧了它,端到跟前,继续问,“快说,不然拿你祭酒。”
“我.....我正睡得昏天暗地,被那十一连叫醒,才发现被困在了这里面,一时着急......呜呜呜呜......”
“昨晚的事你记得多少?”
花兔子哭劲儿没过,鼻音浓重,答道,“昨夜听说妖王要摆花酒……我就借机上了欢喜楼……我见到了妖王,还见到了你,妖王和你……你……是魔神转世……也怪不得十一方境的方主花这么大力气困住你……是我贪杯,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我认了……嗝——”
我扇了扇它吐出的酒气,让它坐回地上。我起身在四周踱步,塔身细密,连匕首都插不进去,花兔子见我不理它,蹦跶着过来也沿着缝隙嗅着味道。
我冷笑,“魔神降世?你倒听得明白。”
“可你若真是魔神,凭小山的法力,怎会不知?”
我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花兔子动了动耳朵,“可你若真是魔神,没有不囚禁你的理由啊?”
“这是什么道理?万年前挑衅妖界和女兮决一死战的又不是我。”
花兔子一乐,盘腿坐下,将我上上下下打量起来,“我认得你,”说着,兔眼一转,“你是八年前的君祁小仙童!”
我拽着兔耳朵将它提了起来,“然后呢?”
“八年前,妆镜湖闹成那个样子,我知道小山为什么要将你禁足了。哎呀,放我下来!”
我将它一扔,它一个后空翻,紧了紧鼻子,“妖王将你囚禁于此,你不生气?”
“若是敌人奸计,我若杀了出去,岂不正中下怀?”
“你和妖皇的关系果然不一般!”花兔子一拍大腿。
我盯着兔子,这是十一境方主派来的奸细么?
“看着你不像。”
“像什么?”
“怎么看你都不像魔神转世,魔神多厉害啊!四个月前,可是将假乐山方圆百里夷为平地啊!她召唤了魔界的百万军团,把龙族吓得屁滚尿流,今日怎么会被一个区区的的妖界方主镇在往生塔。这是不合常理嘛!除非,这个所谓的‘镇压’也是‘另有隐情’!”
“说下去!”我且听兔子道出原委。
“假乐山一战,龙族虽是胜了,但是魔族也未输,战事的关键是后来有人重启了魔禁之门,将半数魔灵又送了回去。这一来一送,可就大有端倪。”
“怎么讲?”
“大家都在猜测,魔神真身到底是谁?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不恋战,也不为求胜,那只有一个理由了——救人——救谁呢?”
花兔子紧紧盯着我,“我?”
“就是你,君祁山受难那天,龙王本打算一箭射死龟灵古仙,可被你挡下了,龙王将你掳走,那谁会为了救你如此大动干戈?”
“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这都是情理之中好不好?如今人间魔灵肆虐鸡犬不宁,仙界忙得不亦乐乎,可见魔神还未收手,龙王这个仇,魔神是报定了!”花兔子见我愁眉紧锁,拿爪子搭在我身上,“八年前,你身中浮棂妖毒,你拒绝了小山的求婚,拒绝了林家大夫的解药,如果不是魔神帮你,你怎么可能好好活到现在?”
“接着说,小山遭龙王毒手,气息奄奄地沉睡在妖晶棺,如若没有守月珠的帮忙,决计不可能苏醒,如今突然醒了,还妖法大增,甚至为了救你不惜惹上了季山七剑,再加上昨夜,我又见你们在这欢喜楼中知心长情,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猜想:如今的小山根本不是妖王涂候猗,是你和魔神的诡计!”
“什么知心长情?”
“昨夜红莲花开,你可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
“我还不至糊涂至此。”
“昨夜你掉落“知心”瓶,碎了满地,证据确凿,现在整个妖界都知晓你与妖皇共饮的知心长情。”
“是一种酒吗?”
“妖王手握的酒壶,就是知心;而昨夜方几之上的一盏碧玉‘不空杯’里,怎么喝也喝不尽的那个,就是长情。知心长情,与月明证,海誓山盟,此生不渝!”
“酒而已。”
花兔子正色道,“只有妖王和妖后能共饮的酒,已经不用再解释了。”
“你说什么!”如果阿缜的身份已经被猜出,他又何须让我坐实小山妻子的身份?我掐住花兔子的喉咙,逼问,“妖王去了哪里?你们又是作何打算?”
“我猜得当真没错!霸占小山身体的人才是真正的‘魔神’。好一计‘偷梁换柱’,他既然是‘妖王’,我们自然不能当着鬼王的面拆穿,毁了小山的声誉。今日妖鬼大典,鬼王请妖王赴宴,设了个弥天大局,妖王如若不能将呦呦殿下救出来,你再次怕是要长久了。”
这花兔子丁点大,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连我也不禁动容。“鬼王抓了呦呦,是为了逼小山就范么?可小山又有什么值得鬼王如此手笔?琉殇这么做,不是在想神兽界示威吗?”呦呦如今以十六月身份入住长穹山,和仙界也算有一半联系,鬼王这么做,两边不讨好,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你是真不知道?”花兔子欲言又止。
我继续摇头。
“如今妖、鬼、龙三界,龙族一人做大,鬼王和妖王同仇敌忾,鬼王又心将怜熙公主嫁给妖王,这才有了今日的妖鬼大典。”花兔子见我突然垂下了手臂,往前拱了拱,轻声道,“鬼王这么做,显然是不顾白鹿储君殿下和小山的情谊,小山不会答应的。”
“阿缜也不会答应的。”我话已出口。花兔子恍然大悟。
“天界的临缜大神?当年的封疆战神?我就说,铎镜衣早就死了,怎么会阴魂不散。”
我觉得自己被忽视的理所应当,在我心如死灰的日子里,因为魔神降世而引发的风云诡谲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你有什么打算?”花兔子见我落魄,轻声询问。
我拉住了花兔子的小短臂,“琮岭大人早就知道涂候猗的真身,他对阿缜放任自流,是因为阿缜答应了琮岭,待我恢复身体,他也会帮助妖王恢复法力,所以,阿缜不会答应鬼王的和亲要求,更不会置呦呦殿下于险境而不施援手。”
“当真?”
“如有不实,天诛地灭。”
“可我还是难以心安,花兔子的直觉一向很准,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花兔子突然紧张去起来。
“如果,我们先找到呦呦殿下呢?”我心生一计。
“鬼王心机深重,它既然敢拿呦呦殿下来要挟,必然做了万全打算,你可是有了打算,我愿帮你。”花兔子突然转向,要与我同仇敌忾。
“救呦呦出来,或许可行。可我此时不能离开,确实需要你来帮我。”我思考了此事因由,有两种方法确实可行,第一救呦呦,第二绑公主,但是绑架怜熙一事妖界不能插手,那唯有对呦呦施以援手,没有诟病。
“我知道你心里打算,你不想临缜左右为难,我也不想你左右为难,既然是为了妖界,我蔫蔫义不容辞,你就呆在这里,只要将计策说与我听。”花兔子瞪大眼睛,目光炯炯有神。
“是无呦取走长穹山的守月珠是受到御山首座应允的,所以她长时间未归,长穹山不会不管;守月珠是仙界圣物,若在幽冥城出现,必然会引起风波,呦呦心思缜密,必然会将守月珠藏好,鬼王看在思君山神君的面子上,只会将呦呦软禁,不会对她用刑。所以,你去长穹,带着这封手信去求助御山首座,她一定会帮你救出呦呦。”
说着,我模仿师父的笔记写道:
御山风青仪亲启
往事随风,天人两隔。幽冥深渊,踽踽独行。若见白鹿原身,形入幽冥,另有月辉珠茫,晦暗无光。但留此信,以念旧恩。
君祁谪仙留
将信封好,就交给了蔫蔫。
“我准备好了。”蔫蔫将信放入怀中。
我释放魔晶,破开往生塔顶一道缝隙,花兔子蔫蔫随着一道怪力像皮球一样被扔向了空中,我望着夜空,它已化做一颗流星划破长空,只留下快意的呼喊,响彻在寂静的十一莲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