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很厉害,对不对?”我看着眼前的安安,她已经可以轻松收服两个魔灵,“为什么这么说?”
“我记得你刚来时候的样子,帽兜下面,你有紫色的头发。我听舅母说,世上有种易容术,姐姐就会易容术,姐姐你不单会易容术,还叫我驾驭魔灵的方法,所以姐姐你一定很厉害!”
安安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不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安安捂住了自己的嘴,狡黠地看了看四周,“坏人是什么样子啊?”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故弄玄虚,“是不是像那三个白衣人那个样子?”
我被她一句话弄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看他们的袍子那么干净,我都不敢摸。”安安嘟起了嘴,十分可爱,她安静的样子,丝毫不见刚刚斗败魔灵时候的狠绝。我替她捋了捋头发,她也学着捋了捋我的头发,我笑着说,“那你是觉得,和你一样邋遢,才像是好人喽?”
“姐姐,你穿上他们的衣服一定很好看!”我的手一僵,童言无忌,我的过往,这世界上又有几人知道呢?我伸出小指头,对安安道,“进城之前,安安若能控制七个魔灵,姐姐就给你买最漂亮的衣服。”
安安眉开眼笑,迟迟没有伸出手指,她低下了头,我不解,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安安再次抬头,“姐姐,我不要漂亮衣服,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我收回了手,试探问她,“那你舅舅舅母怎么办?”
安安目光坚定,像是下定了决心,“舅舅舅母有弟弟妹妹,舅爷舅奶要照顾,我不想给他们添乱,姐姐教我御魔之法,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她说得笃定,我却想得更多,“安安,离开自己的亲人,你做好准备了吗?御魔之路充满荆棘,你下定决心了吗?”
“我不怕!有姐姐在我不怕。”
“姐姐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呆在你身边保护你,如果你选择了御魔之路,只能一个人走。”
“可,我还需要姐姐,我还需要学习。”
我轻抚着她的脸颊,“傻孩子。我们只是假设。”
“我......”安安似乎想在分辩什么,可她始终还有心有犹疑。
我有这个耐心,我可以等。
阿难难得偷闲,见我和安安在林中叙话便走近来看,安安见阿难来了,行了礼,就跑去了一边,阿难假装若无其事,走到我身后,仰着头,看着天,“小丫头似乎有心事。”
“她很喜欢我交给她的本领。”我答道。
“镜衣,安安是人,让她御魔,会不会有风险?”阿难直言不讳。
“会。任何人都会有风险,可她是最好的人选。”
“为什么?”
“阿难,你是否记得,修罗之路出了以魔禁之门为出口,还有什么方法能活下来?”
阿难思索着,面色越发阴沉,“逆流而上,从哪来就回到哪里去。可是,以魔灵的身份硬闯十殿,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那有魔灵成功过吗?”
“有,我听说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仅有的一个。”
“你看到安安的而眼睛了吗?”
“她的眼睛,不是小时候生的病吗?”
“不了解魔灵的人才会这么说。”
阿难转身带着温柔的眼神看向在扔石子的上幼安,“一个孩子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力量?”
我摇了摇头,“所以,我不会丢下她不管。”
“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看向阿难的眼睛,“入城的时候,必有一战,我希望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小女孩已经‘死’了。”
阿难随即一笑,“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安排妥当。”
一路行进,总有魔灵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前来滋事,我们走走停停,半月过后,才到达了彭乡。
彭乡,是长夏的边城,入了城,就算告别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不远处,高大的青灰色城墙魏然屹立,刚下过雨,天气清濛,希望仿佛就躲在城墙后的彩虹里。再往前走,就是彭乡城城外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城楼上巡守的将士意气风发,如若有魔灵攻城,守卫者居高临下,所有情况一览无遗。
我们退居在森林边缘,篝火的烟气成功地吸引了城中士兵的注意,我们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属于彭乡的斥候兵来探,叵浅和川琉戏在探子面前露了脸。为了防止魔灵在队伍入城时候趁机攻城,我们相互指定了计划,斥候兵回到城中通报,所有人等待城守的“裁决”。
安安看着那一小队人马驶进了城内,巨大的沉闷“嘭”地关上了,她回头问我,“姐姐,我们能安全进去吗?”
“你担心吗?”
“有一点,总有隐隐的不安。”安安咬着下唇,“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姐姐,魔灵会趁机攻城吗?”
“几天前,一批魔灵盯上了我们。可是他们没有攻击,他们是看准了我们要入城,彭乡城的城楼足够高,魔灵若想进城也是难上加难,可我们来了,他们也有了机会。”
安安低头思索着,“那里面的城主会不会肯为我们冒这个风险?”
“人心难测,姐姐也不知道。”
“姐姐.....”安安突然张大了眼睛。
“嗯?”
“让安安保护你!”
我轻抚她的小辫子,“让姐姐来保护你。”
城墙上的旗子迎风飘扬,那是长夏虎师的旗子,在君祁的时候,听川琉戏说过,长夏王在七年前训练了一队金虎,威风无比,或许,此番进城,能有幸一会。
第二日清晨,斥候部队再次光临,送来了消息:仙族中人首先受到了肖城守的邀请,和我料想的一样,我们这个浩荡的队伍想要入城,没有想象的直接容易。
阿难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则冷眼旁观。城内的人不安心,城外的人不甘心。
队伍里有了骚动,没想到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就被一道城墙阻挡了;其实被城墙阻挡的并不是一颗救人之心,而是人们对魔灵的忌惮,三个君祁仙人先入城,未必不是良策,或许他们能“说服”肖城守,成就一番“兵不血刃”的上上策。
过了晌午,人群有些疲乏,有人影驾尘而来,川琉戏从城里回来了,看来叵浅的策略有了效果。
川琉戏下了马,阿难迎了上去,“城内什么情况?”
川琉的心情并不好,全写在脸上,“不乐观,城中最近常受魔灵侵扰,人人自危,幸有长夏虎师坐镇,也算临危不乱。但是肖太守的意思,是分批入城,一来城南有处旧村,能为大家提供住处,二来……”
川琉戏有些犹豫,“二来怎么?”队里有个汉子在催促,虎背熊腰,显然没了耐性。
“二来,若众人不幸有人被魔灵沾染,也能尽快处置。”
那汉子大嚷了起来,“处置!怎么处置!我们在深山里被魔灵欺负,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有军队的地方,还要被自己人欺负吗?”
阿难转身,走到那汉子身边,阿难本身就比较高,加上首领的威严,那汉子自然不在造次,只听阿难说道,“未尝不是一个解决方法。”那汉子见势不在己,冷哼了一句,“那谁先去?”
川琉戏抢先道,“可让老幼先!”
阿难眉头紧锁,“不可。”这一句让川琉戏迟疑,“有何不可?”
“魔灵伺机埋伏,城中情况未明,若老幼在先,一旦突发状况,我们应变不来。”
“你说得有理,只是谁愿来打头阵?”川琉戏看向众人。
“成败在此一举,各位,”说着,阿难转向众人,“今日,城守应允十人入城,我打头阵,谁愿跟我同行?”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应和,看来,阿难已经深得人心。但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入城虽是好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本身力量微薄,此一步,成功了就是希望,不成功很可能就无退路。我只建议壮丁四人,脚力尚好的妇孺四人,有年纪者两人。可有自愿?”
这一席话,算是道出了阿难的担忧,阿难话中有话,若魔灵来攻,城中人为自保将众人当做废棋也不是不可能,可希望就在眼前,真入了城,那么就是有了家,有了归处。
人肉如草芥,在这样的时候,尤显得凄决。
最先站出来的却是一位妇人,“我去,大不了一死,也比被魔灵啃食干净得好!”
“算我一个!”是一位老者,他手里还牵着一个男孩子,脏兮兮的,“爷爷,我也去吗?”
“你留着,爷爷给你探个路。”
人群熙熙攘攘起来,算了算去,算上阿难,一共十一个人。
阿难走回到我身边,对我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阿难,人心难测,你抗得了魔灵,却算不出人心。好自为之。”我替他正了正衣衫,在他耳边说道。
阿难有片刻的犹豫,却没有反驳,我退后,回到与他对视的距离,“我只在乎你,你若不回来,我就让整队的人陪葬。”
阿难转身离开,我知道面对朝夕相处的整只队伍,他的心中有了软肋。或许他还没有想明白,或许他已经想明白,其实,他一个人就是整只队伍的生死。
安安见阿难转身离开了,便拉着袖子问我,“姐姐,你和鸴斯哥哥说了什么?”
我看了看远方的烟尘,默然到,“我和鸴斯说,我会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