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队人入了城,这里剩下的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城角的虎头旗猎猎作响。
整个彭乡忽然在城门关上的一刻变得格外宁静,我的魔眼随着阿难飘到了城头,多美好的窥视,可惜却被一个急不可耐的汉子打断了。
“怎么就没了动静?成了还是未成?”那汉子站了起来,因站得太快,扯了一身的肉跟着抖。安安瞥了瞥嘴。
“他们才刚去,这是第一批,再等等,急不得!”一个老婆婆明显在安抚他。
“魔灵扰我家园,如今人人自危。我当真恨透了它们,如今我们无家可归,还要在这里还要寄人篱下,本以为到了彭乡,就算有了个依靠,可,世风日下,真是……哎”这说话人本是有学问的长者,人心被他煽动,更加凄凄然。
“爷爷……”那个被他爷爷留下来的小男孩默默流泪。安安看在心里,却并未与我攀谈,我只闭目养神,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忽然。
空中飘散开一股子血腥味,我闻得到,魔灵就闻得到,林子深处传来响动,人群徒然一惊。几只附近的魔灵绕了过去,避开了叵浅他们设下的结界,我在脑海中寻着那一丝血迹在盘算,肖城守到底打算对这十个人做什么?救人?还是引魔?很显然,答案正在徐徐展开。
城门外,忽然吹起阴风阵阵,十几个黑色的身影渐渐聚拢,“魔灵爬上去了!”安安指着远处。它们疯狂地攀上城头,翻了进去,接着,是城中震天的虎啸。
果然,城守的计策,是用这一队外民之血来祭杀魔灵。
叵浅啊叵浅,你竟然也允许这种事!
好啊,既然如此,何不祭杀个痛快!我想着,假装因害怕抱紧了安安,安安小声道,“姐姐,怎么办?”
我握着安安的手说道,“安安,肖太守用那十个人做活人祭,用他们的血来吸引魔灵,我们逃不掉了。”
“活人祭?他竟不顾我们的死活!”安安不依不饶,小小的身躯怒火中烧。
“一会儿,我会去将城门炸开,你要带着所有人冲进去,告诉他们,进城,逃散,以后的事,就靠他们自己了。”
“我们不等鸴斯哥哥回来吗?”安安已经迈出了步子,却在心底揣度着计划。
“你觉得,如果那十个人都死了,鸴斯哥哥会回来吗?”
“但愿哥哥没事。”
“时间紧迫,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将一把短匕交给安安,将她的手握紧冰冷的战刃。
“嗯!”
我离开了结界,最后看了一眼安安,心道,上幼,这是你的第一次战斗。
天地间真是空旷。我将自己卷在风沙里,移动到了城头。
城门上的士兵,一个去通风报信了,一个在故作威严,“什么人!”
“城外男女老幼等待城守大人的救援,请城守大人开门!”
“退后!城守大人有令,为防魔灵入侵,任何外人禁止进入彭乡之城,退后!”
“不开啊,那我就硬闯喽!”
魔晶瞬间穿过城门,攀上锁链,将其拧断,那城中的士兵抓住了锁链一头,要与我角力,“不自量力。”
突然一声“爆栗”,大地震颤,炸了个洞出来,一阵喧闹之后,城门大破,里面人仰马翻。
我望向城中,只见泥土之上,一滩血迹,引人注目,我心中疑惑,莫非事有蹊跷?身后,传来人群的咆哮之声。那是逃亡的队伍奋不顾身的前进的声音,他们借势入了城,踩在士兵身上,又是一阵乱叫,一时,黄尘四起,人群像是绝了堤的洪水,乌泱泱地涌了进来。
真热闹!
我看向前方,比起身后的一盘散沙,有人做好了准备,正严阵以待。长夏王的虎军雄踞在内城,好大的排场,一排八骑,共有六排,另有两头坐在战车排场之上,一左一右,将最中间的将领凸显出来,那人,临危不惧,横眉立目,金袍闪闪,龙筋鞭噼啪作响,只见怒目之中一道冷光逼视而来,“何人毁我城门!”
简直就是一只胖老虎!莽夫!
可老虎这个东西,单者为王,群者各立山头,互不相让,这一群金虎杵在这里,架势有了,其实,只不过是将老虎训得太过服帖了,没什么斤两。
我拍了拍最近的一只“大黄脑袋”,问,“鸴斯呢?”
那胖老虎,显然不耐烦,呲了一声,“休要对我金虎无礼,还不束手就擒,不然让你死无全尸!”
大黄脑袋盯着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带我去找鸴斯?”我继续糊弄它。
胖老虎见我挑衅,也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念了什么咒,然后稀稀拉拉的虎群顿时朝我冲了过来,我被团团围住,魔晶轻盈一散,就将整个阵仗稳稳降住,我点了点虎头的数目,咦,还剩一只呢?
只见仅剩的一只呆坐在远处,温驯一卧。
“算你乖!”说着,平地一转,刮起飓风龙卷,将四十七只金老虎团团转了起来,风轮飞转,飞过来又旋了回去,罡风扫过,将那金胖子连带他身前的两头门将一同收了,转啊转,旋啊旋,一阵排山倒海过后,虎与人,晕得晕,昏得昏,一个个瘫在地上,没了煞气。我朝着城中走去,拍了拍刚刚掏耳朵的那只,它跟着我,一同入了“金虎城”。
一路上,门庭寥落,城中所剩之人寥寥无几,这是个空城,门口的将士和老虎阵,都是障眼法。只是,若明明是障眼法,叵浅怎会不知?阿难怎会不知?这几个人如今下落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街道的尽头,是长长的阶梯,通向高高的正庙,我走到了尽头,一道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高阶之上,大风吹着他的衣角。
呵,我竟忘了,演戏是你川琉戏的拿手游戏。
“你到底露出了真身!”他抱剑而立,侧身迎我,阶梯之上,竟是决绝。
我冷笑,心想,我易容成鸢惜的样貌,你认不出我也罢,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话,还真是好笑,我道,“别废话,鸴斯呢?”
川琉戏目光凌厉,态度坚决,“鸴斯仁者之心,甘愿为百姓舍去一臂,这样的人,不该纠缠魔道!”
“仁者之心?纠缠魔道?是你不自量力!”我心中窝火,自断一臂,阿难啊阿难,你真让我放心!
“彭乡之城早就成了空城,我们三人为了追踪魔族下落,潜行至此,为试你真身设下空城计,你罔顾逃亡百姓性命,又引魔灵前来滋事,今日,罪证确凿,你无处可逃!”川琉戏句句真言,我却听得头疼。
“你说完没有!”
“没有!”
“师弟,”叵浅从旁边现身,“她现在插翅难逃,你去帮助百姓吧!”
川琉戏很不服气地瞪了我一眼。眼前的景象又换做叵浅居高临下,只听他道,“我不明白,你一介魔身,为什么会关心鸴斯的下落?”
“他当真断了一臂?”
“鸴斯心怀丹盈正珠,早已非魔类。入城一事,已然说明一切,他肯舍命为百姓请命,定之深深敬佩。”
“他人呢?”
“这个,已与你无关你。”叵浅转身,一句与你无关,切断了我与阿难的联系。我缓缓浮起身体,与他并立,叵浅背对着我,再次开口,“四月前,魔龙无怨谷之战,你可曾见过一个人?”
我心中一紧,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是我季山八剑之一,她是月影山白虎之弟子,她叫白籽言。”
“......”
“既然不知,你我无话可说,今日,你若打败季山剑,便可带走鸴斯,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转身之间,须臾而已,沧海桑田,回头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