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加班到七点半,下班后去吃了碗面,然后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家又辅导孩子做作业,再看了会儿书,十二点左右睡觉。”那名警员流利地说。
“我没听清楚,请你再说一遍。”萧冠雪微笑道。
警员一脸“上当了”的表情。
“这就是编造谎言的弊端,”萧冠雪解释道,“反复询问是识破谎言的技巧之一,但现在的刑事案件越来越趋于高智商犯罪,有预谋的罪犯极有可能在询问之前就已经反复练习过,所以对肢体动作、行为表情的观察就成为了一项重要依据,因为时间有限,暂不作过多的解释,有兴趣的同仁可以单独找我讨论。最后我想用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话做结束语:没人能保守秘密,即使双唇紧闭,指尖也会说话,每个毛孔都泄露着秘密。”说完,萧冠雪向大家鞠了一个躬,以感谢他们抽出宝贵的时间。
一处的警员们给予萧冠雪热烈的掌声。
回到办公室后,萧冠雪将她列在表格上的一处警员的名字全部删除。
萧冠雪故意使用了杨浩经手的案件就是想看他们的反应,她相信如果神秘人士身在其中,一定会有细微的动作,但是她没有发现其中有人行为有异,所以将他们全部排除。
萧冠雪揉了揉太阳穴,她知道这是一个笨办法,但现在并没有更好的方法。
有了一处警员的口碑相传,接下来的授课就轻松多了,警员们也都很配合,萧冠雪仅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将白虎警署所有部门都巡讲了一遍,可惜的是,对于神秘人士的身份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进展。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萧冠雪接到张署长的电话:“小雪,不少警员都反映你讲得很不错哦。”
“谢谢张署长夸奖,其实是大家捧场。”萧冠雪谦虚地说。
“我把这事报给了独孤警监,他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所以想麻烦你到朱雀、青龙和玄武警署作同样的巡讲。”
“没问题,很高兴我能够帮上忙。”萧冠雪笑道。
“费用方面不用担心,你这么为警署着想,我当然不会让你做白工。”张署长道。
向张署长道了谢,挂了电话后,萧冠雪轻笑了一声。
当初她找张署长提出这件事,第一个目的想借用他的权威逼迫警员参加,第二个目的是作为她的跳板——萧冠雪本身并不太方便直接与其他三个警署的署长联系,由他去说就最好了——从刘天杀童案,张署长频频接受谋体采访来看,此人极爱出风头,他当然不会错过向上司显示自己功绩的机会,现在是双赢局面。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一名警员拿着一个文件夹推门而入:“你好,萧医师,我是二处的胡图图,最近接到一件棘手的案子,想听听你的专业意见。”他的肩章表明他是一名警长。
“意见谈不上,只是一些建议。”萧冠雪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是这样的,9月4日凌晨一点四十六分,我们接到一个匿名的报案电话,说东壁街268号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他说着将案件资料递给萧冠雪。
萧冠雪接过,翻开文件,看到了陈云所在社区的照片。
这是萧冠雪安排巡讲的第三个目的,若是自己主动介入陈云的案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所以她巧妙地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赢得了办案警员的信任,让他主动向自己寻求帮助。
“匿名的报案电话?”萧冠雪重复道,“当时的录音资料可以借我听一下吗?”
“当然可以,”胡图图见萧冠雪感兴趣,像是见到了救星,“不过我和我的组员听过好几次,并没有发现什么。”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拿出夹在文件中的光盘交给萧冠雪。
录音很短。
“您好,这里是110,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看到一个可疑的人进了邻居的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声音非常轻柔,听得出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请问您的地址是?”
“东壁街268号3幢101号。”那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录音太短了。”萧冠雪带有歉意地说,“你们有交给影音检验处分析过吗?比如背景音、电话来源等?”
“有的,电话是从离那个社区不远的投币电话打出的,我们也找过监听专家,但他们说无法通过低语来判断其身份。”
“尸体方面呢?”萧冠雪又翻到法医报告。
“死因很简单,利物刺入心脏致死,凶器上只发现了死者的指纹。”
“毒理检验呢?”萧冠雪又问。
“毒理检验?”胡图图重复道,不知道萧冠雪为何如此发问。
“你看他的姿势,完全没有被移动迹象,通常情况下,可以判断为自杀,可是一般人会选择切腹,就算想减轻痛苦直接刺入心脏,在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前提下,很难刺得这么准。还有,你看他的手,两手完全摊开,放在身体两侧,若是自杀,双手应该向内微握才对,所以我觉得他可能被人下了药,然后才被杀。”萧冠雪道。
“我马上去找法医!”听了萧冠雪的话,胡图图如梦初醒。
“不知你们有没有嫌疑人?”萧冠雪问。
“死者曾多次入狱,表面有正经工作,实际是以贩卖毒品为生,所以嫌疑人太多了。”胡图图道。
贩卖毒品?难怪他每天要去那么多娱乐场所,原来是去交易。萧冠雪暗忖,但她不动声色:“如果可以,这些能不能借我详细看一下?或者能排除一些嫌疑人。”
“当然!”胡图图爽快地答应了。
胡图图走后,萧冠雪这才正视这个曾经被自己定义为头号敌人的男人。
警方在一点四十六分接到匿名电话,离此最近的巡警赶到现场是一点五十四分,萧冠雪清楚记得自己停车时是一点三十二分,步行到陈云住所估计需要十二三分钟,也就是说,神秘人士是确定自己走进陷阱后才打了报警电话。
现场有用的资料不多,主要还是因为陈云家里太过脏乱,不过警方也注意到了萧冠雪逃离的那扇窗户,所幸她戴着手套,警方并没有采集到指纹,但却在窗户下发现了一个脚印,初步判断是身高在一米七七至一米八一之间,而萧冠雪的身高正是一米七九。
这些虽然并不能证明萧冠雪当时在场,但还是令她有些心虚。
目前警方将嫌疑人锁定在与陈云有毒品交易的六名毒犯和两名他曾经的狱友身上,案发时,他们都没有不在现场证明。
看完了警方极简短的调查报告,萧冠雪往后靠了靠。
由此可见神秘人士设计她的同时,也为她留了后路。
“嗬,真有意思。”萧冠雪冷笑道。
她一直以来都将神秘人士视为敌人,现在他却再一次用行动表示: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想告诉你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杀手!
可惜萧冠雪并没有成为杀手的打算,现在神秘人士的存在已经对她构成了相当大的威胁,更何况现在杨浩已经失踪近一个月,他的家人已经报警,由于失踪的是本市有名的检察官,警方也格外上心,这让萧冠雪每天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她不知道神秘人士会不会哪天用一封匿名信告发自己,即便警方没有证据,但也够戗,所以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萧冠雪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皮本,上面记录了她觉得有些可疑的警员名单,她想找他们再聊聊,兴许能看出些端倪。
萧冠雪准备先到三处,刚离开办公室,就看到王源在前方徘徊,他步伐缓慢,头部低垂,左手托住右手,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不断轻点着嘴唇,看起来犹豫不定。
“王源。”萧冠雪向他打招呼。
“呃,萧医师。”王源一听到萧冠雪的声音,顿时立正站好,他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将眼神移开,然后冲她一笑,说是笑,其实也只是嘴角轻轻牵动,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萧冠雪已经从王源的肢体语言感觉到他见到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她并不想为难他,也冲他微微一笑,很自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她刚走两步,王源突然叫住了她:“那个——萧医师!”
“叫小雪就好了。”萧冠雪知道王源言辞客气是他对自己还有戒心。
“那天的事,对不起。”王源轻咬下唇,眼睑低垂。
“那天?什么事?”萧冠雪反问。
“刚刚接到几天前报失踪的那个女孩的电话,她说她‘失踪’的同学回来了,原来那天晚上她准备离开红太阳时,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自称是一家快递公司,说她中了奖,奖品是泰国三日游。”王源道。
“这不是挺好嘛,为什么说奇怪?”萧冠雪不明白了。
“关键是她没有参加任何抽奖活动。那女孩告诉对方是他们搞错了,但对方说他已经找了整整一天了,而且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只有两小时,若是送不出去老板会骂他,总之劝说她接下了本不属于她的奖品,女孩考虑当时夜已深,没有给朋友和家人打电话,也来不及拿衣物,从ATM机取了钱后就先上了飞机,今天上午才从泰国回来。”
“的确有点奇怪,不过平安回来就好。”萧冠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这实在是太巧了!
如果不是听到她失踪,她不会这么快就去找陈云,而现在她才发现女孩的失踪竟是一场闹剧!不,这或许根本就是神秘人士精心设计,这件看似有些怪异,却没有任何人受伤害的失踪案无疑将她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渊。
“那天我所说的话,希望萧医师不要介意。”王源满是歉意地说。
“我已经忘记了。”萧冠雪笑着拍拍王源的肩,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虽然幅度不大,但王源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周,萧冠雪奔走于四大警署,在警员中讲授犯罪心理学,她幽默的谈吐,专业的讲解和生动的案例分析在警员中大受欢迎。在讲授的时候,她也观察着警员们的神情、动作,已经排除了96%的警员。
与此同时,陈云的毒理分析报告出来了,在他体内发现了东莨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