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晴
今天是张小月的十日忌,我很快就会为她献上第一份祭品。
B市西郊别墅群外
萧冠雪坐在车内,一动不动地看着斜对面别墅群的大门。
这已经是她第三天守在这里了,根据她对刘天的心理分析,她最近一定还会再次出手——小月已死,自己也是叫天天不应,他一定认为事情平息下来了,而且他压抑着自己内心杀人的冲动已有一月之久,应该早就等不及了吧?
约莫下午三点,刘天的车驶出别墅大门,萧冠雪紧随其后。
幼儿园下午放学的时间一般都在三点半左右,如果家长没时间接孩子,幼儿园会暂时替管到五点半,现在这个时间出门,正好可以趁着幼儿园接送高峰,老师忙不过来,趁乱拐走孩子。
果不其然,刘天的车停在天使幼儿园的外面,他下了车,混在等着幼儿园开门接孩子的家长中。
萧冠雪把车停在了街对面,并且拨打了110,很快,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女声:
“您好,这里是110,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前段时间丢了一辆黑色轿车,现在我在东尾街45号天使幼儿园附近看到一辆车和我的很像,麻烦你们派巡警来看一下。”萧冠雪扯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低沉、沙哑。
“请您报一下报警号。”
“我是碰巧路过这里看到的,出门的时候没有记下报警号,那串数字实在太长了,”萧冠雪满是歉意地说,“要不我马上回去拿,能不能麻烦先派人过来看看?”
“我会先请就近的巡警协查,请您务必在场。”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萧冠雪坐在车内等着看好戏。
大约五分钟后,一名巡警骑着一辆警用摩托车过来了,他下车后绕着黑色轿车走了一圈,仔细查看着,站在幼儿园门前伺机而动的刘天见状略有些紧张,他走过去还没说话,巡警就已注意到他神色有异,问:
“这车是你的?”
“是我的。”
“有人报警说这辆车与他丢失的一样,为了排除你购买赃车的嫌疑,请出示你的相关证件。”
“这车是我自己买的!”刘天怒了。
“那请出示相关证件。”巡警白了刘天一眼,语气更加强硬。
“你是哪个部门的?我凭什么要把证件给你看?”刘天从小就在阿谀奉承声中长大,哪受过这等闲气,更何况在他看来,分明是这个巡警有意刁难他。
“如果你不配合,我可以以妨碍公务罪将你拘留。”巡警也火了。
“好啊,你等着!”刘天愤愤地掏出手机给李阳打电话:“李哥,我是刘天,我现在在东尾街45号遇到点麻烦,你来帮我处理一下。”
刘天的事还不就是刘汉的事?不到十分钟,李阳就赶过来了,虽然东尾街并非白虎警署的所辖,但警察内部有个潜规则,只要有内部人士出马,一般都会网开一面,李阳来后,巡警也没再为难刘天,很快就离开了。
巡警走后,李阳这才注意到刘天的装扮不正常,而且他背后就是一所幼儿园,有了前车之鉴,李阳警觉地问:
“刘天,你在这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四处逛逛。”刘天面不改色。
“呵,逛到幼儿园来了,”李阳没有当面揭穿他,“事情才刚平息不久,动作太快不好吧?”
刘天冷冷一笑:“我走了,刚才的事我会给我爸说,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天驾着他的黑色轿车离开后,李阳这才露出不悦之色。
萧冠雪见两人分道扬镳,拿出手机,拔通了江燕的电话:
“江女士吗?你好,我是钱医师,周四下午我有事,能不能把会诊时间改到明天?嗯,好的,那我明天下午两点在诊所等你,再见。”
次日下午,心理咨询所
萧冠雪和以往一样在听了一大堆江燕对李阳不忠的怀疑后,道:
“江女士,你有没有试过从孩子方面着手来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当然试过,我们偶尔也带着孩子去郊外野游,但也只有在孩子面前,我们之间的气氛才会暂时缓解。”江燕摇头苦笑。
“可能是因为府上向来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遭遇重大变故的缘故,你的丈夫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自然不会珍惜。”萧冠雪沉吟道。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江燕急切地问。
“这个嘛——”萧冠雪拖长了声音,“我不会给你非法的建议。不过我听说过一个案例,与府上的情况相似,夫妻两人咨询了很多婚姻顾问都没有好转,后来妻子干脆策划绑架了自己的孩子,然后与丈夫一起寻找了三天三夜,两人在这几天相互扶持,到孩子安全归来时,丈夫发觉他的妻子和孩子才是他一生的宝藏,便与外遇的女子断了联系。”
“那她丈夫知道是她做的吗?”江燕似乎看到了希望,忙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就算丈夫知道了也会原谅妻子的。”萧冠雪耸耸肩,似乎真的只是在说一个故事。
江燕轻咬下唇,放在膝上的双手微握,双睑低垂,若有所思。
萧冠雪看着她,抿嘴轻笑,却一言不发。
江燕离开心理咨询所后,一直在思考着萧冠雪最后的话。
绑架自己的孩子?不,这对她来说不行,李阳本身就是警察,一旦被查到,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不如骗骗他?假装孩子被绑架了?
对!夫妻之间的“小玩笑”不能构成犯罪,只要和幼儿园的老师说说,他们应该能配合自己善意的谎言!
江燕打定主意,快步向孩子就读的幼儿园走去。
B市白虎警署,刑侦五处
李阳放下咖啡杯,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到桌上堆杂乱无章的文件架上,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整理一个月前就应该整理的文件。
“老李,过几天会有一个新人来填补小月的职缺,你自己整理什么?”坐在他前排的警员提醒道。
“说到这个新人哪,”斜前方的警员转过身来,对他们说,“我听青龙警署的朋友说,他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前排的警员奇道。
“听说有妄想症和精神分裂症。”
“有没有搞错?我们这儿是警署,又不是精神病医院,青龙警署不要的人,就调到我们署里来了?”旁边另一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插话道。
“行了,人没来之前不要瞎说。”李阳制止道,他们也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李阳吁了口气,继续心不在焉地整理文件,如果是平时,他早就找人邀约玩乐了,但昨天他看到刘天又出现在幼儿园后,心情欠佳,什么心思都没了。
百般无聊下,李阳开始将已经破获的案子分别归档,他处理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小案子,当他整理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进入他的视线,这正是刘天的案子。
李阳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文件袋,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正视自己办的这桩大案。
文件袋里装有很多照片,真实地映照着当时的景况,李阳翻看着照片,看到一张张稚气、纯真的小脸上沾满了肮脏的血污,看着他们幼嫩的身体已是残缺不全,看着他们本应该明亮清澈的眸子被人放置在玻璃瓶里,李阳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在今天以前,李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放走刘天意味着什么,那时他的脑子里只有功名利禄,什么良心、责任心,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可是现在,看着与他儿子年龄相仿、本应该享受童年快乐的孩子们,如今却被刘天用变态、残暴的手法杀害。
李阳突然觉得恐惧,如果刘天伤害的是他自己的孩子,他将是怎样的心情?在他的世界里,儿子就是他的一切,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他希望他生活得好,希望他能健康地成长,他相信每一个为人父母的都是这样希望着,包括这些受害孩子的父母。
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梦想,也被刘天的魔爪撕裂。刘天甚至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更可怕的是,他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
李阳不敢再想下去,他迅速将文件袋重新装好,赶紧放进“已破案”的柜子里,似乎想逃避他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就在李阳的心情烦闷不已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江燕打的,李阳把手机甩在办公桌上,不想理会。
手机执著地履行着它的职责,响了足足三分钟,吵得李阳实在心烦,正准备关机的时候,手机突然不响了,紧接着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儿子失踪了!”
原本已经极不耐烦的李阳骤然一惊,急忙回拔了江燕的电话,听到她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问:
“出什么事了?你是怎么搞的?你不是看着孩子的吗?”
“我,我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了江燕哽咽的哭声,“我下午去接孩子,老师说已经有人把孩子接走了。”
“是什么人!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李阳咒骂着,心中却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李哥,怎么了?”前面的警察听到李阳喝骂着,问道。
李阳正欲脱口说出事情原委,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突然想起昨天刘天候在一家幼儿园门前,他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是他?!
如果真是刘天绑走了自己的孩子,反倒不能声张,毕竟杀童案已经告破,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刘汉会受到牵连,更重要的是自己别说官职不保,恐怕连性命也堪忧!
李阳镇静下来,对警员说:“没什么,儿子和别的孩子打架,脸被抓破了,我回去看看。”
李阳离开警署后,急冲冲地往家赶,他刚进家门,还没开口,江燕一见他就泪如雨下,看到她哭得肝肠寸断,李阳的心软了,口气也缓和了一些:“究竟怎么回事?”
“下午,下午我去接儿子,老师却说,已经有人把儿子接走了。”江燕止住了哭泣,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