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致中空,宫家堡早已在夜色宁静中沉睡。宫冬雪一人在夜色中慢行,这堡中路线他早已了如指掌,他走的不急不缓。一直从东面的听雪居,穿过练功坪,直到清心苑,他的脚步倒是慢了下来。他忽然想起月夜下那个靠着门栏调皮笑容的少女,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还没心没肺的邀他入屋。想到此,他不由得笑了。
但他的脚步并未停下来,而是直向西面的竹林行去。不多时宫冬雪的身影便没入竹林中。竹林间清辉如碎玉洒落,宫冬雪缓步慢行。不多时就走到竹林深处,一片空地中,矗立做一座是石碑。黝黑色的石块泛着冷冷的光,石碑上刻着几个字“宫练秋”。
“哥,我来看你了。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竹叶青。”宫冬雪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酒瓶。
他拔了瓶塞,一瓶琼浆倾斜于地,酒香四溢。他默默的凝视着石碑,呆滞片刻。
忽而道:“出来吧。”
从左后方的竹林,轻轻走出一条纤细的人影,正是纪惊花。
“冬雪哥哥。我。。”
“就过来吧。”冬雪很平静。
惊花走到冬雪的身旁,借着月光也看到了石碑上的字。她不敢言语,对于上次冬雪避而不见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她这次也是冒冒失失的跟了过来,也不知冬雪哥哥会不会恼他。
“这位是我二哥。”冬雪面色肃然。
惊花心中方才明白,原来还是有二公子就是眼前这位宫练秋。怎么会埋于此处,却不在宫家陵园。
“为何是此时此地祭拜呢?”惊花问道。
这一问却是如大石击中冬雪的胸口,他当然记得当年师父不让师兄入陵园的命令,不许宫家弟子再提起二哥之事。
“我与二哥当年流落望京城,若不是二哥照顾,早就横死城内。得师父收留,方才一同入了堡。多年前,师兄因有负师命,惹怒了师父。师父便冷落二哥,二哥终郁郁而终。”冬雪并未答惊花,反而是把他与宫练秋的过去简短的回忆了一边。语气虽是平静,但气息却是絮乱。这可不是平日的宫冬雪。
原来冬雪哥哥还有这样一段过去,惊花暗道。“人死不能复生。。”惊花喃喃道。
“呵呵,是。二哥多孤独,这堡里,也只有我才回来看他。他死的也冤。”冬雪的拳头握紧了。看来这石碑之下的二哥才是冬雪哥哥心中的至亲之人。
惊花心惊,她听出了冬雪的怨怒。看来这宫家堡,除了白羽对宫叔叔的埋怨,连冬雪哥哥也是因二公子的事心生怨恨。她忽然想起那些与宫云若在大厅内够筹交错,其乐融融的情形。这中间却如此人心疏离。
冬雪转头见到脸色发白的惊花,他方才回过神来,自己是失态了。藏在心中太久,连堡内最亲近的晨曦他也不能倾诉,到今日,他倒是对这个他一直视为孩子般天真的小姑娘倾吐了内心的隐秘。
“纪姑娘,今晚的事就在此地忘掉吧。在堡内也勿提宫练秋三个字。”
“恩。”
“夜也深了,我送你回去。”
惊花随着宫冬雪出了竹林,回了清心苑。到了门口,宫冬雪正欲告辞离去,惊花却开口道:“冬雪哥哥,我想问你。”
“纪姑娘,请讲。”冬雪已不似平日叫她惊花,而是客气疏离的纪姑娘。
“为何要避开我?是因为我与白羽哥哥的事么?”惊花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
“父母之命,庄堡联盟,已不是个人私情。你年纪尚小,不明白这其中利害。”冬雪短短数语,避重就轻。
“我不明白什么联盟,什么利害。我年纪虽小,但我知道我的心是怎样的。”惊花激动起来。
“冬雪哥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惊花直视冬雪,眼前这个冰雪般冷漠的面孔难道真的没有被她的热情打动过么?
“不要轻易的向别人打开你的心,你还太小。”冬雪的眼中有丝丝怜惜。
“那个别人也包括你么?”惊花不甘。
“包括我。我不值得你这样作。早点休息吧。”冬雪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去。
惊花目送着宫冬雪折进夜色中的背影,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她的冬雪哥哥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硬生生的让她断了念想。难道,这世间叫做情的东西伤起人来尽是这般。惊花蹲下来,抱住双膝,无声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