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贼,一条色狼,也是一个凶恶的杀手,昨夜我们是短兵相接,生死相搏,他本以为我的小命被他攥在手上,要杀要剐全由他了,没想到天地大逆转,我出手一掌就将他打得鬼叫狼嘷,吐血昏厥。但他现在最想见的人,竟然是我。
他喘着粗气,问了一大堆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说我是一个小孩啊。
“你住在哪里?”
“就住在那个小区里。”
“你怎么发现我的?”
又是这个问题。我略一踌躇,吐出两个字:“保密。”
“好吧,反正我被你发现了。你是怎么跟进来的?”
“我看到你从窗口进去了,我也跟着从窗口进去。”
我觉得我的回答言简意赅。
黑汉长长地叹息一声,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可是,你为什么要跟进来啊……”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是个小屁孩,不该管他干那事,那事是大人干的,我们小屁孩不该看不该听更不该管。
我发怒了,朝他扬了扬拳头,气冲冲地骂道:“你这个坏蛋,现在还要这么说?你进了我阿姨家,你还想欺负她,我不该管吗?”
“不是不是,”他的脸急得发白,“我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对,是我做了坏事,你确实应该管,我的意思,你当时如果早点发现我,不让我进去就好了,我也不会脑子发昏,动手去欺负你阿姨……”
黑汉举起拳头,在自己脑袋上嘭嘭捶着,要知道他才从昏迷中醒来,这么做确实是悔恨交加。
我愣了愣,不解地问:“那你当时进去,到底想干什么?”
黑汉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想……偷点钱……”
“偷钱?那你为什么……要欺负我阿姨?”
黑汉的脸由白转红,显出浓浓的羞惭,“我当时只想进去偷钱,可是我进了她的房间,发现她穿得那样,直挺挺躺着,我就……控制不住了……你也懂吧?”
我虽然只有13岁,但我好像理解这个家伙的心情,虽然他是个大坏蛋,但他是个男人,阿姨确实很漂亮,雪白的身体有着无穷的魅力,可以想象在当时的环境里,这家伙看见阿姨半祼的身姿就起了坏心,好像还是顺理成章的。
不过正是这一条,在我看来不可饶恕,我真想再给他一拳,告诉他你是在破坏我心中的美神,你要玷污的是我“妈妈”。
当然我没有喊出来。
我问他,是不是个老贼骨,一直干这行的吧?
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第一次。”
我呸了一声:“第一次?谁相信你。”
“我真的是第一次,我以前在厂里打工,两个月前我辞职不干了,又跟人打架,打伤了人,赔了几千块医药费,我兜里没钱了,饭都没得吃了,走投无路,就想到了偷……”
原来是这样,听上去蛮有道理。我不是个硬心肠的孩子,不由得有点同情起他来。我也是个苦命人,听到苦命者的遭遇,自然而然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决定不再跟他啰嗦了,反正我赤手空拳打败了贼,解救了阿姨和薇薇,剩下的事是属于王组他们的,没我什么事了,我还理睬这个贼骨头干什么。
我正要离去,病房门开了,两个警察走了进来。
正是王组和他的那名手下。
“韦小培,你怎么在这儿?”王组问道,但脸上并没什么惊异。
“我来看看他。”我指了指病床上的黑汉。然后扭头就走。
我就是这么个人,话不多,觉得一句话能说清的事,决不用两句话。
可是,我的右手被王组拉住。
哎呀,那种温暖柔软感,又一次像电一样窜过全身。
王组紧紧攥着我的手,嗔怪道:“你小子,急什么,既然来了,就多说几句嘛。”
“我……我说什么?”我装得莫名其妙的样子。
王组微微一笑,“有两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你回答。”
“什么问题?”
我知道是什么问题。
“第一,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人进屋的?第二,你到底用什么手段,把他击倒在地,并且击晕的?”
王组不容我出声,紧接着说:“当然,第一个问题,你已经回答过了,那么就谈谈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打倒这个人的?”
我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我当时就是用拳头在他腰里捅了一下,他就痛得瘫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我突地来了灵感,对床上的黑汉说:“是不是,你本来就有腰子病的?我这么一拳捅下来,你就吃不住了?”
“没有,”黑汉断然否定,“我身体棒得像头牛,哪来的腰子病?”
我向王组眨眨眼,舌头伸出老长:“王姐姐,那我就不知道了。”
王组还捏着我的右手,她的手本来也不大,但至少比我的手大一点,我的手被她捏在手心里,还是显得娇小了。她的脸上有意味深长的笑。
“好吧,这两个问题,都算你回答了。”
得,她放过我了。
转而,王组向黑汉问起来。
“姓名。”
“白元清。”
什么,他姓白?我一下子笑出了声。
王组问:“韦小培,你笑什么?”
“他姓白,哈哈,姓黑还差不多。”我揶揄道。
王组瞪我一下:“去去,小孩家,别乱插嘴,我们在谈正事。”
但她并没有赶我走。我继续赖着旁听。
“白元清,你已经承认,你昨晚擅自进入殷女士家,是想行窃,但在进入殷女士的卧室后,却见色起恶,要强暴殷女士,对不对?”
白元清的脸上有点愕然,讷讷地问:“警官,你们没有问过我呀,怎么说我已经承认?”
王组微微一笑,指了指我:“我们没有问过你,但他问过你了,你已经向他坦白这个过程了,不是吗?”
我恍然大悟,嚷道:“王姐姐,原来你们躲在外面偷听?”
王组摆摆手:“别多问,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白元清,现在你还在治疗阶段,我们只是对你进行初步讯问,详细案情,等你出院后,我们再具体审问你。”
王组一拉我:“好了,咱们走吧。”
我问:“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医院,你总不会留下来侍候他吧?”王组嘲讽着我。
我跟着王组和她的助手走出医院。她的助手接到一个电话,说局里有事,他先走了。王组则陪着我,她问我肚皮饿不饿?
我这才想起来,我连早饭还没吃呢。
“都已经中午了,”王组一挥手,“走,我带你去吃快餐。”
“可我……没带着钱呀。”我一脸可怜巴巴。
她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傻瓜,王姐姐会还让你请客吗?”
嘿,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在快餐店里,王组买了两份快餐,我一看有红烧猪脚爪,胃口大开,也顾不上在美女面前要装斯文,反正我是小屁孩,在大姐姐面前就不用装了,张开大嘴就大快朵颐。
王组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望着我。说真的,她这时的神态,真的像我亲姐姐,我是她心爱的小兄弟。
饭快吃完,她才言归正传,对我说,她已经把我的事迹向局长汇报了,局长有一个意思,要把我作为见义勇为的典型,向全市推出去。
我被一口饭噎着,呛了一下,连忙问道:“什么是……典型?”
“典型,就是英雄啊,就是榜样嘛,我们要把你作为榜样推出来。”
“榜样?雷锋叔叔才是榜样啊。”
“对,我们就是要把你像推广雷锋精神一样,把你的见义勇为的精神在全市推广。”
“怎么推广?”
“那很简单,在电视里做节目,在报纸上发文章,在网络上做宣传,渠道可多了。”.
顿时,我吓得懵了,最后那块猪脚爪,再没有胃口啃下去了。
把我当榜样宣传出去?那可万万使不得。一宣传,别人对我兴趣大增,我就像歌星似地站在台上了,有那么多人围着盯着,人们狠不得把你每个毛孔的秘密都弄个清清楚楚,到时我怎么招架?
哎,坏了坏了,爷爷活着时再三关照,天眼功的秘密,决不要向任何人泄露,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这次我动用天眼功抓到了白元清这个强奸犯,本来以为在王组面前哼哼哈哈,算蒙混过去了,她也不想搞清我怎么发现这个强奸犯的,可如果把我当典型了,我依然摆不脱被人穷追不舍的下场,麻烦更大了。
不行,我得阻止他们这么干。
“王姐姐,算了吧,别把我当点心,我不想当点心。”
“什么点心?是典型。”
“我不想当典型。”
“为什么?是不是害羞?”王组瞧着我,格格地笑。
“哎,是,我不喜欢这么……这么……”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想这么招摇,但那时我只有13岁,还不会用这个词。
王组接上来:“你不想这么出头露面?哎呀,没事的,你做了英雄,就应当受到大家的赞扬,我们有关部门也有义务宣传你,树立好你这个典型。”
唉,又是点心,我终于要当点心了。我觉得我是逃不过去了,只好不吭声,算默认了。
吃完快餐后,王组又叫了辆出租车,先送我回家拿了书包,再把我送到学校。我第一次不自费乘了一趟出租车。
我很得意,感觉认识了王组,真是三生有幸。
但刚进校门,好感觉立马减退,因为迎面碰上林老师。
林老师当我们班级的班主任,还只有两个月,同学们对她的评价,是人长得鲜,黑板字写得牛,讲课吐字清晰,声音悦耳动听,总之人气爆棚,可只有在我眼里,她是个不阴不阳的女人。
两面派,是我肚子里对她的定义。我知道这肯定是我一个人对她的评价,因为她对我的态度,与众不同,当着众人的面,她好像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笑意满面,和蔼可亲,可当我一个人遇上她时,她的眼神和表情跟我的表妹燕燕有得一比,虽不冷若冰霜,却也没什么温度,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敷衍一下,对我这个学生完全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