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才完全弄清,薇薇家所在这幢楼的位置很特别,路是从东往西紧靠后墙下的,到了单元楼梯边就戛然而止,而薇薇家卫生间的窗在靠西,到她家窗口下,根本没有路,就近是一片绿化树,稍远一点就是草坪,草坪后面就是小区的围墙,也就是说这里属于小区西北部的一个死角区,而我如果是从路上过来,走到单元楼梯口,也望不见她家卫生间的窗口,只有站到草坪上才能正对窗口,而草坪是被一人高的绿化树包围的,要站到草坪上去,就必须钻过绿化树,我昨夜就是从绿化树的一个空档里挤进去的,这个道理怎么解释?
反正我怎么解释,都不能自圆其说。
我真想哀求王组,你就别逼我了,反正我在这里乱走,走着走着就瞧见这人在钻薇薇家卫生间的窗,于是我就跟着进去,把他打昏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但显然不行。王组要穷追不舍。
“韦小培,你怎么啦?”王组显得有点不解,“你抓耳挠腮干什么?我说过了,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突然决定,豁出去了。
“我能叫你……王姐姐吗?”我低声地问。
她摇摇头,“你应该叫我王姑。咱们隔着一辈吧?”
“王姑?不,我还是喜欢叫你王姐姐。”我梗一下脖子,反对叫姑姑。
“好吧,随你叫,王姐姐就王姐姐吧。”她捅了我一下:“现在快跟王姐姐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发觉那个贼的踪影的。因为,刚才殷女士讲过,你住在那边另一幢楼里,就算你夜里睡不着,在自己屋子的窗口往外望,也不可能望见她家卫生间的窗口,如果你是为了纳凉在外面走走,应该在水泥路上走,为什么会钻到这个角落的草坪上去?现在的夜里,像这种草坪上,蚊子是很多的,你无缘无故甘愿到这里来喂蚊子?”
王组的话句句属实,除了傻子,没人三更半夜跑到绿化树围绕的草坪上招蚊子叮。
我只好装出厚脸皮的样子,低声说:“我想……偷窥。”
偷窥这个词,咱们小学课本上当然没有,是我从课外书上学到的。偷窥就是偷偷看人家嘛。
王组一愣,眼睛瞪得更大,随即伸出手,在我脸上拧了一把。
“我也猜到你是这样,刚才我问殷女士,这个小伙子怎么会知道有贼进你家的?殷女士说,她和女儿黄昏去过你这儿,给你送了饭,怎么,你吃了她们送的饭,不感谢人家,反而挤出歪念头来,跑到她家卫生间的窗外来转悠……”
“你不会是想趴她家卫生间的窗户,偷窥她们娘儿俩洗澡吧?”
王组说不下去了,她脸都气得白了。她拧我那一把,真够狠的。
被人这么误会是很丢人的,但我故意低头,表示默认。为了保住我的秘密,我豁出去了。
这时后面响起一个圆润的女声:“不是不是的,王阿姨,你别听他瞎说。”
我和王组都回过头,原来是薇薇,她不知何时来到我们后面,听着呢。
王组马上换了面孔,对薇薇和颜悦色地,“那你说,他是怎么回事?”
薇薇似乎又说不清楚,干瞪着眼,然后捉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说:“小培,我和妈妈也搞不清,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贼进我们家的?”
一瞬间,我灵感突至,理由找到了。我连忙侃侃而谈:“薇薇,你还记得吗,你们走的时候,阿姨叫我关好门窗,小心小偷。你们走后,我睡也睡不着,就起来到窗口想吹吹风,正好我从窗里看到外面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往你们那边走过去。我看他不像好人,就下了楼,偷偷跟着他,结果就看到他钻你们的窗子了,所以……”
“啊,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会跟到我家来。幸亏你从窗里望见了,你的警惕性真高。”薇薇激动地摇着我的手。
看来,薇薇决不相信我对王组说的我半夜到这里来是想偷窥她们洗澡。
可我这番话,能骗过王组吗?她一定撇着嘴,轻而易举找出我话里的破绽。
幸好这时有男警过来,向她汇报什么事。王组就拍拍我的肩,说:“好吧,韦小培,你是怎么发现贼的,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这次你见义勇为,可以说是立了大功。这个案子也不复杂,我们很快会将案情弄清,到时有需要你提供什么情况,再来找你吧。”
我深舒了一口气,真是如释重负啊。但王组走了几步,又突然折回来,把我拉到一边,附在我耳边轻轻说:“小子,不管你是不是真想偷窥,但你记着,这种事,千万别干,要是以后王姐姐发现你真有这癖好,我可饶不了你啊。”
我向她做个鬼脸。
我怎么说呢,关于偷窥,我并不认为一定是做坏事,我不能保证以后我不偷窥别人,我的天眼功,不就是在偷窥人家吗?如果我当时心里不想着要偷窥薇薇家,我能凭天眼功看到那个贼吗?
反正我觉得,偷窥也没什么,以后我肯定禁不了。
王组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摁了一下我的后脑:“怎么不说,是?”
我没办法了,只好说是。
王组又打了一下我的屁股,才笑嘻嘻地走了。
我转头看着薇薇,她正吃惊地望望王组,又望望我,好像在说,她怎么打你屁屁?
是啊,我也有点糊涂,这个王组对我,好像有天然的亲和力,就刚才那话和口气,就像我们早就是熟人,而她真是我姐姐似的。
哎,别多想了。我现在关心的是,那个贼,是不是救得活?
我和薇薇回到她家,阿姨正在收拾屋子,揩抹卧室地板上的血迹。这可是那个贼在挨了我一掌后吐出来的。我不由得看看自己的右手,想不通那一掌为什么这么厉害,这事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薇薇帮着妈妈收拾,我也帮忙,顺便,我把我的疑问提出来,问阿姨,那个坏蛋有没有危险?
阿姨说刚才有警察给医院打过电话,医生说那个贼的一个肾出血,幸好没有坏掉,要不然就完了,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肾,就是腰子。我猛然想起,爷爷生前曾说过,铁砂掌如果击人的腰部,轻易就能将人的腰子打烂。
铁砂掌?不可能,我怎么会有铁砂掌的功力?
我不相信我的手掌有铁砂掌功夫,不过,由于平时练功很刻苦,估计那一掌也是情急之下内力爆发,才有这么强的杀伤力,但我毕竟只有13岁,再强也打不掉他的腰子,这家伙,算是捡了条命。
我是一夜没睡,要回去了,薇薇问我是不是去上学?我头晕目眩,直打呵欠。阿姨建议我打电话向学校请个假,先睡上一觉再去。这也正合我意。
我记得我们班主任的手机号,她姓林。我用阿姨家的电话打了林老师的手机,说要请个假。
“为什么要请假?”林老师在问。
我迟疑一下,说昨夜我邻居家进了小偷,我帮着抓小偷,一夜没睡好,要休息一上午。
“什么,你帮着抓小偷?”电话里传出林老师惊诧的声音。
我的面前呈现出林老师怀疑的目光,这个班主任也很年轻,刚大学毕业,一到我们学校就当上班主任,她长得也很漂亮,很性感……
哎,这里先不说这些,反正到后面,我跟林老师之间也有故事,我也会介入她的生活。那是后话,暂且不提了。
我知道林老师会有很多疑问,我一个13岁的毛孩子,哪有能力帮邻居抓贼?不会是偷懒想旷课,胡乱编个理由吧?
我理直气壮,说警察都来了,可以作证的,领头的叫王组。
林老师一听警察都来过了,不敢再怀疑了,就夸了我几句,说我很勇敢,很正义,那些溢美之词令我心花怒放。她当然批准我的请假要求。
我放下电话,向阿姨和薇薇告辞。阿姨说现在家中有血腥味,也不多留我了,过几天会请我来家中吃饭。薇薇则把两块巧克力塞到我手里。
回到我自己的屋子里,我躺下来想睡一会。可是眼前老是出现那个黑汉的样子,他瞪着一双张飞似的豹眼,冲着我咆哮,凶神恶煞的模样挥之不去。我索性就运起了天眼功,闭眼看到,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在挂盐水,旁边站着两名警察,在对他讯问,其中一名,正是王组。
嘿,不知这家伙会对王组说什么?他愿不愿承认他被一个毛小子打了一掌就昏死了?王组应该从阿姨嘴里听说过这事了,不过她还没有跟我提过这事,可能她还不相信那个黑汉是被我这个小子一掌拍倒的,需要在黑汉醒过来后让他自己来证明吧?
我想到,我用天眼功看到的事情,是稍后才发生的,那么王组和手下此刻还没到医院,他们接下来才会去的,我要是现在赶去,肯定碰得到他们。
我没有睡意了,从床上跳下来,拉开门出去。
我赶到了医院,推开病床的门进去,一眼识出病床上的黑汉那粗糙的面容。他听得声音也扬起头来,看见我,立即露出惊愕的神色。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他问道,声音很嘶哑,宛如患了严重感冒,但并无原先那种凶恶的表情。。
我平时一直缺少口才,嘴巴天生就不那么伶俐,面对他的疑问,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没事吧?”我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
这算什么?问候?他既不是我的尊长,也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敌人,他曾经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准备一刀结果我的性命,现在倒好,我竟然关心他的生死,主动跑来,傻乎乎地问他没事吧?
我是不是很贱?
不过,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贱,因为,我想看看王组是怎么讯问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又将如何回答。
“你来了,正好,我……也在等着呢。”他对着我吞吞吐吐。
王组他们还没来,黑汉倒对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