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三天,人是没追上。不过敌军的兵器全扔了,整整三万柄,军士所穿皮甲、头盔也全扔完了。金石所部全成空手了,犹如待宰羔羊。兴奋地秦氏兄弟双眼直冒火,只嚷嚷,让军士们休整后,继续急追。金石他们全部轻身前进,京兆府军把前头部队扔下的东西全拾起,眼巴巴的跟在后面追赶,只累的跟狗似得,恨不得伸出舌头来喘气。到第四日,京兆府军军士都几乎断粮了,人也实在跑不动了。
秦氏兄弟俩人都背靠着一颗大树而坐,焉头巴脑直喘粗气。
秦富道:“弟弟,如今怎么办?马上还有几十里地就追到兴元府了,咱们粮草也都没了。现在就是想退回京兆都难了。”
秦穷道:“哥哥莫怕,古有楚霸王背水一战,将士们无不用命,以一当十。今日我们也同样如此,只管杀到兴元府城下,九万大军一发威,便成九十万大军。想哪兴元府不过五万人马,焉能挡住如此天威?”
秦富双眼一亮:“弟弟高论,待休息一会儿,再立即直逼兴元府城下。那金石如今逃得似丧家之犬一般,一见我们兄弟率大军赶到,还不吓得立马投降请罪。”
秦氏俩兄弟对望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笑的声震苍穹、惊鸟乱飞。
军士们喝了一天的野菜粥,却赶了一天的急行军。早已疲惫不堪,饥肠辘辘,怨声载道。休息不过两个时辰,又有将官来催促行军。军士们都躺在地上装死,不愿起来。
秦穷朝众军士喊道:“众军士听着,如今那兴元贼军被我们赶得犹如惊兔乱窜,现在只怕已弃府而逃。只要我们到达兴元府,就是胜利。到时候大伙儿吃跑喝足,再睡他个三日三夜。睡醒了,咱们再大秤分金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岂不快活?”
众军士听了这话,眼中才稍有精光。有的更是喉结猛咽,不过腹中却响如奔雷。
有一军士低声道:“秦将军这话怎么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另一军士道:“是听说书先生说的吧,不过我在未入军中之时,曾于山中落草。那时山寨大王就常对我们这么说,可是说了五、六年了,从没兑现过。”
于是,在众将官马鞭的催促下,军士们不得不懒懒散散站起来,随着大军继续往兴元府行去。几十里地,硬是磨蹭了四个多时辰才到兴元府北门。此时天已近黄昏,京兆府军早已军不成军,这战还没打,便已成败军之相。而兴元府早已大门紧闭,城墙上燃起了火把。上面军士林立,战旗飘飘隐约可见。一股凛凛军威,肃然杀气扑面而来。
秦富道:“弟弟,有道是一鼓作气,不如我们乘势攻城吧。”
秦穷往后头看看,有一半的军士坐在地上,还有少数军士索性瘫在地上做死人。于是说:“哥哥,今日军士实在是太过疲乏,不宜再攻城了。不如扎营先歇息一夜,待明日再作计较吧。”说完腹中咕咕作响,秦穷赶紧一手压住肚子,瘪瘪嘴,咽了一口口水下肚。
话说京兆府军在兴元府北门城外安下营寨,只待天明,便欲发起总攻攻城。而兴元府一方只严阵以待,也并没有什么动作。待到深夜子时,有军士来到秦氏兄弟帅帐外禀报。说是对面兴元府有人喊话,秦氏兄弟走出营帐来看。
果然,对面城墙之上不但有人在架锅煮肉食。还一边吃,一边喊道:“城下的京兆府兄弟们,我们都是大华国军士,说不定我们之间还互有亲人、朋友在彼之中,这仗也没什么好打的。不如大家合成一家军,一起吃肉,一起喝酒,岂不快活!”话是如此说,但他们只顾自己喝酒、吃肉,却哪有半点肉末掉下城墙。还乘势落井下石,拿那大扇子将那肉香往这边狂扇,引得京兆府军是口水狂吞,只恨不得要生吃活人了。
秦富大喊道:“众位军士休要再看,这是敌军要乱我军心,都回去歇了,待休息好了,明日天明起大军攻城。”
待到众人散去,秦氏兄弟也都回营歇着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又有军士来报。说是军中出现大量逃兵,甚至整营整营地逃跑。
秦穷暴跳如雷:“临阵脱逃乃是死罪,速将军中监军使、督军使给我找来。”
军士回答道:“禀将军,监军使也跑了。”
秦穷不由一愣:“啊!~~~”待静下心来想想,也甚觉秃废。如今情况确实糟糕至极,军中断粮,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这事却也不能怪众军士。如要强留众人,只怕还会引起兵变。于是摇摇头道:“算了,军心不稳,强留不得。传令下去,想走的就让他们走吧!剩下没走的明日随我攻城,一旦拿下兴元,到时我必重赏作战勇士。”
这一夜真不好过啊!整晚没安静过,人叫马嘶。秦氏兄弟也破罐子破摔,自睡大觉,不予理会,好不容易挨过这一夜。秦氏兄弟钻出营帐,吓了一大跳。整整九万大军的营地,十去九空。待到将军队集合一点,好嘛!还剩九千余人,不到一万。秦氏兄弟面面相觑,苦笑无言。
这时,兴元府北门随着厚重的开门声打开了。城中缓缓行出一只马军来,一字排开朝前逼来。大概出了一万马军后,又有大量的步军跟出城来。为首是一白衣后生,二十上下,看上去像一位翩翩公子,坐下黑马神骏高大,毛色油光发亮。后面还跟随一名先生,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几员武将,俱都威武不凡。其中那日与秦穷交战过的美髯公也位列其中。
秦穷看见金石,眼中就冒火。这战打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如果是真刀实枪地拼一场,输也输个明明白白、无怨无悔啊,现在这也太窝囊了。秦穷见总算还有近万军士没逃跑,心中还算有个安慰。见金石大军逼近,倒也不怵。将手中之鞭指着金石道:“我平生最恨那些会使阴谋诡计的小人。金石,你这缩头乌龟总算还敢出来露个脸。看见你秦二爷,怕是胆都吓破了吧?”
金石微微一笑,道:“贤昆仲,直到此时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确实夯得令人叹为观止啊!非要绳索加身、刀斧临头才肯心服吗?”
秦富心虚的笑道:“金石小贼,休要来吓唬你两位爷爷。我们俩纵横沙场时,只怕你还躲在娘怀里吃奶呢。还敢在此耀武扬威,这是谁家的孩子?就没学会尊敬长辈吗?”
金石摇头苦笑,确实被这对活宝给气乐了。京兆府由这对极品兄弟来守卫,又怎能不失?不失都没有天理了。一指秦氏兄弟道:“给我将他俩拿下。”关月四人正欲动手。
秦富暴起喊了一嗓子:“且慢!金石,你莫以为我们兄弟俩傻。我俩已经一日一夜未进汤米,此时气力不济。现在不与你们斗将,要么不打,要打就乱斗。”
秦穷责怪道:“大哥,你也忒老实了,怎么就告诉他真话呢。兵法上是这么说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现在我们很饿,就要告诉他我们其实很饱。当我们食得很饱的时候,才告诉他我们其实很饿。当他信以为真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出其不意,一举建功。”
秦富道:“弟弟,高啊!我看古时管仲、乐毅用兵,未过如此啊!
在一旁的金石,都快要抓狂了。如果管仲、乐毅二人在天有灵,非得一道惊雷把这个憨货劈成木炭不可,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秦穷道:“我哥哥说得对,好汉不吃眼前亏。”然后扭头喊道:“擂战鼓,准备大军冲杀。”喊完话之后过了几息,却不见动静。秦穷左右回头看,除了身旁百十名亲兵卫之外,其余军士不进反退,纷纷朝后方涌去。秦穷惊讶道:“恩,怎么回事?不喊倒好,一喊全跑了。”
站立身旁的一名亲兵卫说道:“启禀将军,刚才有人来传话。我方京兆府的军士尽在往北的路上被兴元府反军截住了。”
秦穷大吃一惊道:“兴元府哪有这许多军马?能将逃跑的九万军士全部截住?你这厮莫要谎报军情。”
那亲兵卫苦着一张脸说:“将军误会小的了。听说,兴元府军在后面搭建帐篷并埋锅造饭。只要愿意归降者,都可以去饱食一顿,并可入帐篷内歇息。刚刚那些人就是听了这些,才匆忙赶去的。”话一说完,围在秦氏兄弟四周的百十个亲兵卫,全部拔腿就跑,也匆匆随大军朝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