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龙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心知官官相卫是官场惯例,就算吕惊虹有什么过失,这些官吏都会拼命掩饰。只有彻底拿到把柄,这些蛇鼠一窝的地方官才会牺牲同僚以保全自己。要想彻查吕惊虹和他的水师,恐怕只能靠自己。想到这他微微颔首,对方才的提议没有拒绝。那官吏见状忙拍了拍手,几个花团锦绣的少女立刻捧着云琴竹板来到舱中,先对众人躬身为礼,然后退到角落调试琴弦。片刻后,轻快曼妙琴声如清澈的山溪,叮叮咚咚地奔涌而出,令人心神为之一畅。
裴文龙见那几个少女虽然纤秀可人,却还算不上绝色,不知其中谁才是花魁。心中正自揣测,突听琴声一紧,一个长袖飘飘、不住旋转的女子如彩云般从门外飘了进来,飞舞的长袖如彩虹闪耀,曼妙的舞姿如仙子临凡,让人不由看得痴了。
乐声渐渐和缓,那女子转了两圈后也停了下来,俏生生立于舱中,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娼女的妩媚,有的,只是瑶池仙子般的冷艳和清纯。
待看清那舞女的容貌,裴文龙面色陡然大变,酒杯差点失手落地。她实在像极了过世的师妹,就连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也是那般相似。裴文龙正自惊疑,却见那女子微微一福,不亢不卑地款款道:“小女红袖,给诸位大人请安!”
“好!”众人欢声雷动,齐声赞道,“能得红袖姑娘亲自献舞,咱们都有眼福了!”
裴文龙在最初一刻的惊疑过去后,不禁仔细打量起眼前这花魁。这才发觉她与师妹还是有所差别,虽然模样五官极其相似,但师妹眼眸中那种清澈如小溪般的澄净,是这女子无论如何也不具备的。
裴文龙正在胡思乱想,那女子已随着乐声曼妙轻舞起来,时而如彩蝶翻飞,时而如乳燕投林,令人目不暇接。即便在京师见识过各种舞姬,但跟眼前这姑娘一比,全都成了与凤凰比美的山鸡。裴文龙看得如痴如醉,不禁在心中暗赞:果然不愧为秦淮河的花魁!
突然,那女子嘴角边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虽惊鸿一瞥,也令裴文龙暗自心动。但他立刻就发觉,这难得的温柔并不是给了自己,而是给了某个角落。顺着她温柔的目光望去,裴文龙立刻就看到了神情痴迷、满面温柔的吕惊虹。二人的目光虽只短暂一接,但那种心意想通的默契,却没逃过裴文龙精明如神的眼睛。
没想到师妹过世不到三年,吕惊虹又另有新欢!裴文龙心中暗怒,不过一想到这女子与师妹如此相似,他心中又有一丝释然,也许吕惊虹是将之当成了过世的师妹吧。
少时乐停舞收,众人欢声雷动。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红袖微微福了一福便飘然而退。裴文龙见众人兴致盎然,不由笑道:“既然大家如此喜欢,何不令红袖姑娘再舞一曲?”
众人哑然无语,竟无人应和,裴文龙正有些奇怪,身旁的老者忙陪笑道:“裴大人有所不知,红袖姑娘不是寻常舞女,从不为财帛而舞。她若高兴,就是分文不取也可以献舞;她若不喜,就算搬座金山也别想令她动心。今日红袖姑娘还是第一次在添香楼之外献舞,咱们能请到她已属意外,若再要她加舞,恐怕••••••”
“有这么特别的青楼舞妓?”裴文龙一声冷笑,方才吕惊虹与红袖那一瞬的眉目传情,激起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妒意,他不禁挖苦道,“诸位大人乃一方父母,竟将一个舞妓捧得如凤凰一般,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再怎么自负也不过是娼门舞姬,我不信她竟敢不给诸位大人面子。今日若没有她舞乐助兴,这宴席便寡然无味,不如就此散了吧。”
虽说在座诸人品级大多在裴文龙之上,但他是手握上令的特使,众人不敢得罪。不过要让红袖再舞,却又有点强人所难。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皆有难色。就在这时,只见吕惊虹离座而起,对裴文龙拱手道:“大人,接下来还安排有秦淮四艳为大人佐酒助兴,大人何必为一棵树木,不见了森林。”
若是别人相劝,裴文龙多半会顺水推舟卖个面子,决不让别人为难。毕竟身在官场,多少也懂得圆滑处世的道理。但吕惊虹的阻拦,反而激起了裴文龙心底压抑已久的恨意,他不禁冷笑道:“秦淮四艳?那就不是花魁了?不知秦淮河上有几个舞中花魁?若还有第二个,那到不妨让她顶替。”